想也知道,一定是雲風篁挑起來的……他捏了會兒額角,才擱下朱筆,吩咐擺駕春慵宮。
春慵宮這會兒已經亂作一團,太後皇後相對又哭又鬨的,本來打算過來給太後請安的六皇子拽著宮人的袖子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怯生生的樣子十分可憐。
隻是快步走進來的皇帝無暇安撫他,忙不迭的上前勸太後息怒,又斥責皇後胡鬨。
皇後反正不指望他的心意了,聞言乾脆哭喊起來:“陛下廢了妾身罷!反正隻要延福宮的主人不姓袁,慈母皇太後終歸不會滿意的!”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淳嘉皺眉,不悅道,“你是高門貴女,孝順長輩的道理都不記得了嗎?再者母後素來心疼安妃,氣頭上說你幾句又怎麼了?你至於這樣受不得?當初貴妃那麼嬌氣也沒有你這樣的!”
顧箴對於他的偏心已經無話可說,隻流著淚道:“妾身隻問陛下一句:當初放輕蝶出宮可是陛下親自點的頭?那慈母皇太後憑什麼因此責怪妾身!?”
當初輕蝶揭發安妃謀害六皇子證據確鑿,但因為袁太後的緣故,淳嘉到底默許了此事不了了之,隻將六皇子移給袁太後撫養。
而皇後跟太後之間恩怨重重,跟安妃也是舊恨綿綿,這麼著,她無法讓皇帝為六皇子正兒八經的處置安妃,更遑論追究袁太後什麼,抱著給袁氏姑侄添堵的心思,就提議將輕蝶放出去:“就算她行事不妥當,好歹是真心實意為了皇子考慮。若果送回斛珠宮的話,安妃性子素來不怎麼好,彆到時候叫她有個三長兩短的,往後伺候皇子的下人們,誰還會為了自己伺候的小主子豁出性命去?宮裡這許多皇嗣呢,這個例子真的不能開。”
淳嘉覺得皇後這話很有道理,再者他也覺得輕蝶不當有罪,所以非但同意了,私下裡還讓皇後給輕蝶賞賜了些錢帛,皇城司那邊也是打了招呼幫忙隱藏蹤跡,不然的話,袁氏姑侄一早派人盯著宮門口,就算這是紀氏餘孽,有著常人不知道的身份,錯非暴露,否則也不太可能從袁家的眼皮底下從容脫身而去。
如今被皇後問到臉上,淳嘉沉吟了下,倒也沒有否認,向太後說道:“母後,輕蝶的確是孩兒做主放出去的,那
時候實在不知道她與紀氏有著瓜葛,隻道是個忠心的下仆……”
“怎麼可能忠心!”袁太後有些激動的打斷他的話,冷笑道,“這賤婢連主子都敢栽贓,遑論是對小主子忠心?!”
反正因為輕蝶的身份,太後如今一口咬定她對安妃的揭發是陷害。
至於說當時安妃將六皇子的腦袋按在水盆裡的一幕許多人都看到了,太後權當忘記了,就是鬨著要皇帝為安妃平反。
本來皇帝對安妃完全不放在心上,就是看在太後的麵子將人在斛珠宮裡養著,至於安妃在斛珠宮怎麼個過日子法他都懶得管,彆出來影響到其他人就是。
這會兒也不是不能答應了這要求。
可皇後不同意。
她真的受夠了袁太後了!
憑什麼貴妃每次鬨得太後既下不來台也沒法如願以償,到了她這裡,卻完全反過來,太後每次鬨了都是大獲全勝?
長此以往,這後宮到底誰當家?!
顧箴覺得不能慣著太後了,不然的話,如今六、八、十、十二這幾位皇子還小,也還罷了,等他們長大點,太後一直壓著自己的話,豈不是六皇子跟八皇子,也要壓著十皇子跟十二皇子?
隻要想到這裡,她就覺得陣陣暈眩。
宮裡有個貴妃就很難對付了,太後還要橫插一手,她不是不能忍的人,可要是忍到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就問憑什麼!
“兒媳剛剛也是昏了頭了,竟然到現在都沒想起來請問母後,卻不知道母後從哪裡得知輕蝶是紀氏餘孽的?”皇後立刻就說道,“紀氏垮台都多少年了,這輕蝶自來就是在斛珠宮伺候,母後空口白牙的說她同紀氏有關係,未免難以服眾!”
袁太後瞥她一眼,拉著淳嘉說道:“當著你的麵,皇後就這樣質疑哀家,果然哀家這把老骨頭,在中宮眼裡,著實叫她生厭……”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這老賤婢!!!
每次都是這樣!!!
你跟她講道理,她跟你胡攪蠻纏,你指出她的謬誤,她跟皇帝講感情!
顧箴徐徐吐出一口氣,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兒媳沒有這樣的意思,請母後不要多想!”
索性袁太後雖然很願意多想,皇帝卻不想事情鬨大的,他低聲安撫了太後幾句,轉對皇後道:“罷了,這事兒,當初連朕都不知道輕蝶來曆複雜,怨不得皇後。”
這混賬皇帝多少年沒跟本宮說過人話了???
顧箴因為做好了他繼續偏心太後的心理準備,聞言差點掉下眼淚來,竟然忘記謝恩。
皇帝也沒在意,轉過去繼續哄太後:“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母後同孩兒的臉上須都不好看,畢竟區區一個賤婢,竟然瞞過了皇城司瞞過了這許多人的耳目……孩兒的意思是,莫如私下裡捉拿就是,至於其他的,不提也罷。”
太後有點兒不甘心,她知道安妃試圖謀害六皇子的事情是洗不清楚的,畢竟皇帝心裡有數,但:“皇兒,不是哀家偏袒楝娘。可楝娘這兩年再怎麼說也將小六太太平平的養大了,如果真的想對小六不利,何必拖到孩子都快能進學了?隻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著了什麼暗手,這才性情大變!”
“母後說的是,孩兒回頭讓太醫多給安妃看看。”淳嘉並不在乎袁楝娘是怎麼性情大變的,聞言隨口敷衍道,“至於小六,他在母後這兒,孩兒再放心沒有。”
看得出來他不願意為這事兒責罰皇後什麼,太後心情不甚好,打著六皇子的旗號跟他要了些好處,也就無精打采的擺手讓他退下了。
皇後因為沒得到可以離開的準許一直在旁邊侍立著默默哭泣,見狀才同皇帝一起告退出去。
出了春慵宮,她也沒理會淳嘉,自顧自的登上鳳輦回去崇昌殿。
結果到了延福宮的時候,卻發現帝輦一直跟在她後麵。
“陛下不回前朝也該去浣花殿看敏貴妃才是。”皇後就很煩,以為皇帝還要來嗬斥自己對太後不夠恭敬,忍不住走下鳳輦去,冷笑道,“卻不知道來妾身這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