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因為自己並非出身高門,由於皇帝的打壓,以及自家血親們本身的才乾能力,謝氏迄今都看不到起色,所以很注重籠絡朝臣。
如歐陽燕然、殷衢這種已經簡在帝心的重臣不說,孟氏、洛氏這種曾經為敵但有著成為重臣可能的人家,雲風篁其實近年來也是存著拉攏的想法。
但這兩日她卻又醒悟了一回,元後紀淩紫是紀氏嫡女,侯爵骨血,兩朝皇後皆為血親長輩……可以說是從出生就被當做正宮來栽培。
紀淩紫本身也是聰慧非常,鳳儀天成。
饒是如此,雲風篁初入宮闈時,這位年輕沉靜的皇後,也曾私下吐露過不被家人支持與信任的煩惱。
一朝皇後的尊貴身份,打理六宮井井有條且彈壓袁太後母子的利索,以及血脈相係的分量……尚且不被紀氏信任倚重,何況雲風篁之於孟氏、歐陽燕然?
當年她在族中受重視,也不是因為才貌雙全會爭寵,而是因為她的未婚夫是戚九麓,是戚氏未來的家主。
謝氏重視的,是戚氏未來的主母。
歸根到底這世道,容許女子尊貴,卻不容許女子野心勃勃。
上至太皇太後下到賤婢,最受推崇的性情品德,都是柔順良善寬宏仁厚……一言以蔽之,是容易被掌控。
這些重臣連自家嫡女都不會縱容著覬覦後宅之外的權勢地位,寵愛她如淳嘉也委婉的否決了她的試探,那麼,雲風篁何必還要給這些重臣或者準重臣麵子?
既然不能為本宮所用……那就乾脆下重手!
就算不太可能將這些人趕儘殺絕,也要給予足夠的震懾!
就如同她這次一定要針對淑妃一樣,她必須保持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設。
如此,她跟她的手下行事,才能夠有著足夠的便利。
才能最大程度抵消出身的弱勢!
不然的話,淳嘉壓根不給她前朝得勢的機會,她自己也束手束腳……那還謀劃個什麼?
還不如從現在起重操舊業去給帝後當貼心小棉襖,往後沒準還能做個得臉的太妃。
“婉妃出身大家,該知道宮城乃皇家居處,何等尊貴!”閉了閉眼,旋即睜開,雲風篁麵容冰冷,寒聲說道,“她區區臣女,僥幸入宮侍奉陛下,已經是邀天之幸!結果不但不感念皇恩浩蕩,反而在宮闈之中,意圖懸梁自-儘……簡直就是以怨報德、喪心病狂!莫忘記這皇宮裡住了多少貴人,是她衝撞得起的麼?!”
她這麼講了,底下人自然心裡有數,當下就由曲紅篆代為出麵,前往延福宮,狀告婉妃用心險惡、以下犯上、罪大惡極……崇昌殿上,顧箴捏著額角,麵色木然。
這兩日,皇後閉門不出,是擔心婉妃靖妃找上門來,她又怕得罪貴妃不好處置。
誰知道如今二妃還沒來訴說委屈憤懣呢,貴妃的人倒是來了!
而且還這樣理直氣壯的顛倒是非混淆黑白!
顧箴有點兒難過,覺得自己果然是變的麵目全非了。
這要是擱她少年時候沒進宮那會,誰敢當著她的麵這樣胡來,她早就一鞭子抽過去……
但現在,皇後不但不能抽打曲紅篆,還得端著賢良淑德的架子信誓旦旦的表示宮闈裡容不下這等混賬東西,等會兒她就會派人去找婉妃說道。
“貴妃這是鐵了心要逼死婉妃啊!”等曲紅篆誌得意滿離開,皇後左右都是歎息,“甚至,連靖妃
也未必能夠熬過這一關……孟氏不是已經服軟了麼?貴妃何至於還不肯手下留情?”
他們本來吃不準貴妃做什麼忽然針對這二妃的,但顧箴一向不放心貴妃,自然會安排人盯著謝細雨。
孟氏派人去跟謝細雨服軟,這消息立刻被輾轉送進宮。
皇後主仆又是幸災樂禍又是憂心忡忡,幸災樂禍的當然是孟氏洛氏剛剛聯手捅了顧氏一刀,就被貴妃給料理的灰頭土臉;憂心忡忡的是這樣盛寵的貴妃本身又野心勃勃,還不知道將來於中宮是福是禍?
雖然太皇太後言辭鑿鑿,顧箴覺得這位皇祖母的分析很有道理,再加上淳嘉早先說過的話也是通情達理,但眼睜睜看著雲風篁的囂張霸道,到底心裡難以安定。
此刻顧箴歎口氣,就說道:“貴妃也不是頭一次做類似的事情了,從前鄭氏那些人死了,也沒見陛下說什麼,甚至幫著貴妃剝奪封號哀榮……那還是從陛下大婚時候陪著過來的老人呢,婉妃算什麼?”
“貴妃跋扈,眾所周知。”侍者說道,“隻是如今曲氏前來狀告婉妃,娘娘又答應了會處置。可這要怎麼處置呢?婉妃那邊……經過一番打擊,如今情況本來就不好了,若是再叫她認罪,彆到時候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貴妃不定就要一推二六五,叫咱們頂缸。”
可要是不處置,貴妃少不得又要作妖……
一時間主仆都是頭疼。
顧箴無奈,說道:“罷了,還是……嗯,奏請陛下做主罷。”
她有點絕望的想,太皇太後說的對,天子說本宮蠢笨,就……就隨便他去罷。
反正天子資質是一等一的高,最是聰慧能乾不過。
這世間有多少人在淳嘉眼裡是不蠢的呢?
本宮這個皇後雖然身份尊貴吧……但這宮裡身份尊貴的多了去了……
慈母皇太後跟聖母皇太後還走人了呢!
本宮好歹還穩穩的坐在延福宮的鳳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