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這些日子又很少去後宮,皇後才走,貴妃就來請安,想也知道為了什麼事兒。
吩咐讓雲風篁進去前,他還專門問了一聲雁引:“貴妃剛剛一直在自己宮裡麼?”
“皇後娘娘才回去就病倒了,貴妃娘娘應該是去探望過了的。”
皇帝微微頷首,等雲風篁入內請安,他含笑叫了起,明知故問:“這麼這會兒親自過來了?可是有事兒?”
“聽聞皇後娘娘的侄兒做下了天大的錯事,妾身怕陛下被氣壞了身子,故此過來給陛下請安。”雲風篁這麼說的時候淳嘉不動聲色,緩聲說道:“朕自親政以來,每日裡不被底下人氣上三兩回,那必然是朕躲懶沒看折子。如今倒是習慣了。”
雲風篁走過去給他捏肩,柔聲勸他保重禦體:“憑什麼事情,也沒有您重要呀!再說了,朝廷俸祿養著那許多文武乾什麼吃的,什麼都要陛下操心,留他們何用!”
淳嘉享受了一番貴妃難得的溫柔小意,擺手讓雁引等人退下,方才輕輕一歎,說道:“貴妃,你說顧氏當真有著反意麼?不然為何顧隸假傳昭武伯之命,居然就能從者雲集?還是朕這天子,做的這樣不得軍心?!”
“陛下這是想到哪兒去了?”雲風篁連忙說道,“您的英明神武,寬厚仁善,天下誰人不知?依妾身來看,這事兒,恐怕是誤會!”
皇帝有些意外,畢竟看雲風篁剛剛的語氣,很有趕過來落井下石的意思,這會兒聽著,倒仿佛是來說情的?
他微微挑眉,說道:“誤會?這般軍國大事,如何會是誤會!”
“陛下請想,顧氏後繼無人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了。”雲風篁坦然自若的說道,“皇後諸子侄,雖然沒有性-子不好的紈絝浪蕩兒,但也向來沒多少能耐,甚至說句不好聽的話,如今顧氏裡頭的年輕人,隻怕個個努力卻庸碌。既然如此,那顧隸有那本事做得出來叛國之舉?”
皇帝淡淡道:“古往今來,看不清楚自己卻自命不凡的人從來都不少。”
“是。”雲風篁先這麼道了一聲,複道,“但妾身有一事不解,以顧氏在鹽州的經營,以顧隸在顧氏的身份,朝廷事先又多半不知情,顧隸何以未能攻下鹽州?”
“……”淳嘉沉吟了片刻,方才緩聲說道,“這消息乃是密折中的,無怪你還不知道:原本鹽州必定失守,卻是趕著有人力挽狂瀾,這才鎮住了局麵,保下了朝廷體麵!”
雲風篁頗為意外,她本來想用這個破綻來攻堅的,但聽皇帝的意思,不是顧隸蠢也不是顧氏在鹽州不夠地頭蛇,純粹是顧隸命不好?
她忍不住道:“卻要恭喜陛下了,麾下有這等良才美玉,假以時日,往後必定也是一位出將入相的人物,堪為陛下膀臂!”
這話講出來就注意到皇帝神情有些微妙。
雲風篁心念一轉,就問:“卻不知道這位功臣姓甚名誰?年歲幾何?”
由於吃不準皇帝的心思,她就帶了點兒開玩笑的語氣,試探道,“陛下知道的,猛兒的婚事雖然有了著落,妾身膝下卻還有兩個侄女兒要安排呢。若是那人比妾身侄女兒年長許多,家中子侄……”
“怕是不妥。”淳嘉乾咳一聲,淡淡道,“聽聞你們謝氏自從同戚氏鬨翻後,這兩年都沒有結親了。”
雲風篁怔忪了下才反應過來,微微猶豫,到底還是當著天子的麵說出了那人的名字:“陛下的意思是,這個力挽狂瀾的人,莫不是戚九麓?”
自從淳嘉反悔吃醋後,她在禦前提到戚九麓都是稱“戚氏子”,以示生疏。
這會兒說的順嘴,就瞥見天子下意識的擰了下眉頭。
貴妃隻當未見,泰然自若的繼續道:“這倒是讓妾身覺得意外了,不是妾身看不起桑梓。但僻壤之地,的確遠不及帝京人才濟濟……那顧隸資質再差,到底是伯爵嫡長孫,幼承庭訓,想必眼界見識無差,鹽州重地,又是顧氏經營多年的地方,卻是怎麼輸的?”
皇帝又不是傻的,換個臣子他興許還多講幾句,左右貴妃不可能被隔空勾了魂去,但戚九麓麼,他乾什麼要說那許多?生怕勾不起貴妃對往昔的回憶?
“密折字數有限,底下人也沒多講。”他於是就輕描淡寫的說道,“許是意外發現了顧隸的破綻,將計就計罷。”
不等雲風篁追問,皇帝已經迅速岔開話題,“無論如何,顧隸能夠使喚定北軍攻打同袍駐守的城池,可見顧氏到底是心大了!他們是朝廷武將,為朝廷駐守邊疆固然辛苦,然而朝廷也未曾薄待他們,諸般封賞,這些年來,什麼時候停過?為何將國朝大軍,調教的隻認統帥不認朝廷!”
雲風篁沉吟了下,說道:“陛下,依妾身之間,興許昭武伯也是迫不得已?”
“阿篁如今跟從前變化未免太大了,朕都有些不敢認了。”淳嘉似真似假的抱怨了句,才問,“迫不得已?阿篁這話說的倒是讓朕一頭霧水……?”
“陛下,妾身也隻是私下揣測,若是說錯了,陛下可不能同妾身計較。”雲風篁止住給他捏肩的手,悄悄兒揉了把有些發酸的手腕,拿指尖點著唇畔,緩聲說道,“妾身以為……約莫是同紀氏有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