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母女除了為防她們反水留一手外,平常對她們以及她們的家人真的沒話說。
若是因為這場變故就心生怨懟……
既無濟於事,又豈能見容於雲風篁?
“娘若是做得到,想必也是會儘力維護身邊人的。”雲風篁也知道她們的心情,並不強求她們對自己毫無怨懟,隻有感激,隻要心裡清楚為奴者本分該做什麼就行,因而又安慰道,“況且陛下已然命人前往救援,韋紇縱然兵馬來去如風,帶著這許多人,哪裡走得掉?到時候不定就將他們扔下了。”
清人聞言勉強一笑,說道:“娘娘說的是。”
要是那樣當然最好不過,但清人比雲風篁年長些,卻聽說過,當年韋紇擄掠人口,被朝廷大軍追擊時……的確也是將帶不走的人口牲畜財帛扔下的……
但,人被扔下前,都是有著傷殘,甚至,直接被割喉之後拋下……
兩族長年互相征伐,在廟堂之高,興許還有著審時度勢之後的妥協與結盟。
可在民間,尤其是接壤的民間,早已是仇深似海。
彼此殺戮根本不需要理由。
“但望如娘娘所言,有驚無險罷!”清人也好,紅萼等人也罷,整個浣花殿上下,主仆心裡都沉甸甸的。
甚至雲風篁之前為了給秦王晉王出花時祈福臨時設的抄經房,都被重新拿出來起用了。
然而沒多久,消息傳來,上天到底沒有庇護此番會州被擄掠的軍民。
包括雲風篁的親眷。
昭武伯親率大軍追擊,逼迫韋紇舍棄大批輜重俘虜,的確救下來部分百姓,其中也有謝氏,但……
“娘娘,臣的父親母親都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啊!!!!”駙馬謝無爭跪在殿下,嚎啕大哭!
他進門已經小半個時辰了,來來回回就是反複說這麼一句話,就是哭。
上首雲風篁身子微微前傾,按在麵前小幾上的手背因用力而青筋畢露,臉色鐵青!
沒了的不僅僅是謝氏大房的一乾人,就剛剛,遂安長公主心係駙馬,親自追來宮中,因怕打擾兄妹說話,沒敢進來,卻讓宮人悄悄傳了口信給雲風篁:“娘娘,殿下說,北麵來的消息,謝氏大房、二房、三房、五房、六房……屍首都已被昭武伯收殮。至於四房,諸位公子、少夫人、孫小姐、孫公子也……隻老爺夫人在亂軍之中不知去向,興許還有救……”
這話隻是長公主體諒貴妃娘家損失慘重,不敢細說。
實際上,片刻後麵色凝重的陳兢帶來的消息,更為詳細也更為慘烈:會州老人對於孝宗時候的淪陷還有著記憶,所以得知城門被賣、回天無力後,城中大戶,第一時間逼迫少年女眷自儘!
雲風篁諸多花信之年的族妹侄女,以及新婚未久的弟媳侄媳,全部被迫懸梁吞金,由家中年長女眷看著咽下最後一口氣!隨後,年長女眷也一起自我了斷!
至於更年幼的女眷,以及長輩們自忖帶不走的男童,則為其父兄親自下手殺死,心狠些的揮劍砍殺,心軟些的,則推入井中……以至於此刻的會州雖然被收複,城中卻無井水可用,幾乎疊滿屍首。
而成年男子,了卻眷屬之後,隻部分逃出生天,大抵戰死城中!
“娘娘,臣已經問過來人,城中大戶,隻我謝氏,竟無一壯年逃出!”兄妹倆一坐一跪,坐著宛若冰雕,跪著號咷難止,殿中伺候的近侍莫敢出聲,良久,謝無爭總算緩過來,流著淚,哽咽道,“這豈是我謝氏不堪一擊?!必然是有人刻意針對!!!”
雲風篁手腳冰涼,心中也是冰涼一片,一時間竟是茫茫然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怔怔出聲:“這還用你說?不就是……”
“不是紀氏餘孽!”謝無爭肯定的說道,“四叔四嬸還沒著落,如果是紀明玕,他隻求擄掠人質,做什麼還要將謝氏諸人鏟除?!娘娘忘了昭武伯嗎?此番救援,是他指揮!結果城中尋常百姓、其他大族,都有著好消息,唯獨我謝氏,要麼找不到,找到的全部都隻有屍首了,他說是韋紇乾的,可是……當真是韋紇所為?!娘娘可還記得三房的四哥了?四哥騎射在整個北地都有著聲名,臣打聽到了,四哥當時想帶上一雙兒女,卻被三叔攔住,讓他獨自逃生,前來帝京給咱們幫忙,說四哥尚在壯年,子嗣……子嗣往後還會再有的!”
他說到此處不禁泣不成聲,“結果四哥被發現時,身前身後都是箭羽!您說他平素跟娘娘跟臣也不算很親近,值得韋紇這樣下毒手?!”
“還有其他幾位叔伯兄長,那幾位叔伯是孝宗時候就上過沙場的,按理來說最有可能全身而退,結果非但自己沒能跑出來,連帶所攜幼-童,也慘死當場……”
“娘娘,一個兩個可能是我謝氏時運不濟,這許多,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韋紇縱然殘暴非人,然而我謝氏此番罹難,必有內奸!!!”
而且,他最懷疑的,就是昭武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