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婦人看出她的興趣,心中大定,臉上也帶了點笑色,說道,“不管兩位太後娘娘由於什麼緣故鬨起來,想必娘娘,都不希望最後得利的,是慈母皇太後。但是呢,容臣婦說句實話:生恩沒有養恩大。對於陛下來說,慈母皇太後終歸是更在聖母皇太後之上的。雲氏素來受陛下信任倚重,此番安排小叔前往扶陽郡,了結此事,可見陛下心裡,終究還是希望慈母皇太後能夠留在扶陽郡。但是,這隻怕不是娘娘希望看到的?畢竟慈母皇太後,本身就是扶陽郡望族嫡女出身,若是繼續留在扶陽郡的話,諸般行事,隻有更方便的道理。”
“娘娘以為如何?”
雲風篁打量她幾眼,嘴角微勾,輕笑道:“本宮覺得不如何。本宮雖然向來不受慈母皇太後喜歡,但這也是本宮自己沒那個福氣入慈母皇太後的眼。至於本宮自己,自來與陛下共進退,卻從來不敢也沒有其他想法的。本宮性-子急,可能由此叫你們生出了什麼不該有的誤會?隻是你自己也說了,陛下素來信任倚重你們雲氏。怎麼?就為了明惠駙馬的子嗣問題,你們就要愧對這份信任倚重?”
這話說得那婦人麵色大變,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沉聲說道:“臣婦絕無此意!求娘娘饒恕,臣婦剛剛失口了!”
皇帝的確信任倚重雲氏,不然翼國公夫人也不至於苟延殘喘至今,還做著她的國夫人。
而雲溪客為了子嗣的緣故,稍微做出點兒圓滑之舉,淳嘉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不會在意。
問題是,其他事情也還罷了,涉及到皇帝的兩位母後,這種家務事,淳嘉自己都搞不定,更彆說外人了。
如果雲溪客拿這事兒作為籌碼換取留後,試問天子豈能不怒?
最主要的是,雲風篁這番話實在太過誅心。
說得仿佛整個雲氏開始驕矜傲慢,無視皇命一樣。
這話要是傳出去,哪怕淳嘉知道這隻是一個雲氏後宅婦人為了說服貴妃,話趕話說出來的,心裡肯定也會落下芥蒂。
在雲氏這種權臣的位子上,被皇帝記下來這樣的前科,往後還能有什麼好事?
婦人作為雲溪客的嫂子,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曉得輕重,此刻頓時將剛剛的一點兒從容收斂得乾乾淨淨,一個勁的磕頭求饒。
雲風篁占足了上風,端起茶水抿了口,這才說道:“世人都知道,本宮的一切來自於陛下。本宮,自然也是什麼都聽陛下的。關係兩位太後娘娘的事兒,本宮不想聽見第二次,明白嗎?”
見底下跪著的貴婦哆哆嗦嗦的應了,略略放緩了些語氣,道,“明惠殿下的性-子的確有些狷介,但陛下的難處,你們也該清楚。陛下當初之所以招了你那小叔做駙馬,都是存著一番提攜的打算。若非如此,你那小叔這兩年,安能晉升這般迅速?這世間哪裡來那許多十全十美的事情?承擔了好處,卻不想儘心儘力伺候殿下,又算個什麼?”
婦人苦笑道:“娘娘,我等豈不知道殿下血脈尊貴,乃是孝宗先帝唯一嫡女?不瞞娘娘,自從殿下下降之後,上至翁姑,下至小兒女,敝家上上下下,再沒有敢對大長公主殿下不敬的!隻是殿下……唉,隻能說敝家福澤淺薄,擔當不起金鳳棲息罷!”
雲
風篁有些好奇,道:“殿下她怎麼說也是宮中長大,自幼深得寵愛。就算嬌縱些,你們難道忍不得?遑論駙馬才貌雙全,這新婚才幾年,就不能好好兒同殿下說麼?”
婦人欲言又止,半晌才含蓄的表示,明惠大長公主殿下……似乎完全沒看上過駙馬雲溪客。
見貴妃似乎對明惠婚後的表現很感興趣,雖然這是雲氏下了封口令不許亂說的,但考慮到敏貴妃心思深沉,不是那種隨意到處亂傳話的人,重點是,他們如今為了雲溪客的子嗣問題有求於貴妃,掂量了下,這婦人就直截了當的講了。
說明惠下降之後,就沒給過雲溪客一家子好臉色看,這一點,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還有很多明惠主動找茬的事兒,甚至當眾大罵駙馬、翁姑等親長……雲氏不但得受著,轉過頭來還要給下人下封口令,免得壞了金枝玉葉的名聲,進而影響到天家名譽。
這些雲氏權當給淳嘉儘忠,也是如雲風篁所言,娶婦得公主,平地買-官府,如何能夠不付出代價?權當雲溪客仕途亨通的必經之路了。
讓他們不能忍的就是明惠還覺得對他們的折磨不夠,公然想要找麵首。
這一件,之前因為差點鬨大,一直鬨到淳嘉跟前,被淳嘉還有太皇太後一起給按了下去,最終不了了之。
但明惠到底不甘心。
這位殿下前些日子於是開始了……緬懷從前。
她懷念先帝孝宗,生母紀晟乃至於外家一係列長輩,雲氏也好,淳嘉也罷,都忍了,假裝不知道好了。
畢竟是孝宗骨血,少不得包涵些。
關鍵是,她……還緬懷紀明玕。
從前由於紀晟並不讚成明惠同紀明玕的事兒,所以儘管宮禁之中,如雲風篁這種當時初入宮闈的主兒,都知道明惠愛慕紀明玕、紀明玕卻仿佛對如今的雲安長公主更感興趣的事情,但彼時紀氏勢大,前朝後宮都沒敢將這事兒傳開。
以雲氏的地位,通過貞熙淑妃,倒也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