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符合淳嘉身為天子的利益,就是藥引全部給昭武伯用上,放棄戚九麓。
本來這沒有什麼。
關鍵是戚九麓曾經是雲風篁的未婚夫,據說感情甚篤……外界如今公認的倆人隻是父母之命訂婚過一段時間,其實並不熟什麼,那都是多次撕架之後官方反複洗-腦的結果。
皇帝又不傻,手握皇城司不說,曾經還聽少年的雲風篁親口信誓旦旦過青梅竹馬的種種細節,哪裡不清楚,雲風篁同戚九麓是心心相印過一段的?
他這會兒就有點擔心,如果這麼做了,雲風篁會不會懷疑他公報私仇,存心讓戚九麓去死?
這怎麼說呢?
也不是說怕了貴妃,關鍵是他的確沒有這個意思……他要是想這麼做,區區一個戚九麓,以他親政以來的權勢地位,想讓人怎麼死不可以?
所以憑什麼背這個黑鍋啊?
至於說解釋,說實話,他也好,貴妃也罷,都是心智成熟城府深沉之輩,對人對事自有看法,又不是尋常十來歲天真無邪的小孩子,聽人言辭鑿鑿的一番唱念做打,就深信不疑。
再加上貴妃一身榮華全靠帝寵,人又不是傻的,哪怕心裡狐疑,多半也會裝作毫無芥蒂。
但心裡怎麼想的,也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皇帝並非
單純少年郎,認為與心愛之人務必彼此坦誠沒有任何秘密才算真心實意,可他要是借刀殺人他也認了這種後果,他明明就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恰好趕上了,他憑什麼受這個委屈?
隻是這會兒也不好跟貴妃提前打招呼,說朕手裡唯一的一份藥引,務必拿去救昭武伯,戚九麓就讓他聽天由命好吧?
他要是這麼去了,想也知道,貴妃八成會鬨上一場,又雙叒叕懷疑他猜疑她。
至於藥引到底給誰用,要不要帶上戚九麓……貴妃是決計不肯明確表態的。
她隻會恨在心裡。
淳嘉怎麼肯吃這種虧?
“將藥引取出來,交與定北軍使者。”思來想去,皇帝最終決定,“就說此事十萬火急,著他立刻動身將藥引送回軍中,交與昭武伯處置!”
他心想反正藥引就這麼一份,昭武伯背鍋……哦不,做主去罷。
貴妃要恨去恨顧家好了,左右貴妃本來跟顧家關係也談不上好,總之彆怨懟上他就是。
雁引不明聖意,還輕聲問:“使者說那戚副將……”
“軍中之事,昭武伯做主就好!”話沒說完,淳嘉一擺手,匆匆說道,“朕政務繁忙,就不多嘴了。”
但甩鍋進行到這一步,還是不保險。
主要是昭武伯如今人事不省的,必定開不了口。
其實如果顧芳樹能做主,多半會跟戚九麓一起分享藥引,這位伯爵駐邊多年,能夠將定北軍調教得極好,素來也是有著愛兵如子的名聲的,眼下的局勢,他自己是沒什麼前途了,甚至身子骨兒太好,還會惹皇帝猜忌,從利益角度考慮,也是收買人心比較好。
關鍵是他目前都自身難保,遑論在這麼大的事情上拿主意。
而定北軍的高層,在昭武伯跟戚九麓之間怎麼選擇,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到時候戚九麓沒了,貴妃得知大概經過,少不得猜測皇帝借刀殺人。
淳嘉想到此處:“………………”
自己怎麼就不能喜歡一個不辨菽麥的妃子呢?
比如說皇後那種,哄起來腦子都不用動。
再比如說新人,隨便說兩句軟和話就信以為真。
然而敏貴妃可不是省油的燈,要是這事兒處置的不好,雲風篁勃然大怒了他都未必能夠察覺到。
冷靜了下,皇帝仔細琢磨一番,覺得自己對皇後、對好騙新人還是愛慕不起來,這就沒辦法了,他就喜歡雲風篁這類心思深沉的,眼下也隻能多操點兒心。
遂又吩咐清了場,獨自交代雁引一番。
他當然不好意思直接說怕戚九麓出事,會被貴妃懷疑趁勢鏟除情敵,這也未免太沒天子體麵了。卻含糊暗示,戚九麓曾多次被汙蔑與貴妃有舊,擔心此番這人出了岔子,自己跟貴妃再次受到攻訐。讓雁引吩咐皇城司那邊,好生張羅一番。
半晌後,皇城司使領命,不禁頂著秋風瑟瑟擦起了冷汗:“但國朝上下,目前隻得這一份藥引,總不能叫昭武伯不好罷?又或者讓咱們給變出一份藥引來?”
“大人何必如此憂愁?”好在皇城司世代伺候皇家,內中也不是沒有心思靈巧的,此刻就有人上來低聲獻計,“陛下那邊並非真正看重區區一介副將的性命,不過是擔心聖譽受損罷了。既然如此,隻要確保那姓戚的一命嗚呼之後,不會有人猜疑皇家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