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雲風篁悚然一驚,迅速思索了下,她不得不承認謝無爭的懷疑有道理!
孝宗的三位親生帝女,明惠嫁的最讓淳嘉費心思,但這位嫡出大長公主對生母以及外家感情深厚,根本不想理會淳嘉的善待,一心一意搞事情,將好好的一手牌打得亂七八糟,連帶著將從孝宗那兒延續下來的情分都敗得七七八八了;雲安長公主跟鄭鳳棽其實也還好了,隻是鄭氏垮台之後,鄭鳳棽被閒置了些日子,雲安提議讓金溪去和親,淳嘉為了息事寧人,才重新起用鄭鳳棽,雖然鄭鳳棽哪怕在長公主府裡做個閒人,夫妻倆也肯定不缺錦衣玉食,可金枝玉葉的這門親事,不得不說,結得並不算風光如意。
隻有遂安長公主,下降初期,不是沒人覺得謝無爭出身太過寒微。
甚至私下議論淳嘉苛刻孝宗親女,就因為寵愛貴妃,竟然聽信讒言,將堂堂帝女,許給了一個縉紳之子,簡直就是欺負孤兒寡女。
但隨著遂安的不能生育,以及謝無爭的誓言流傳出來之後,一時間傳為恩愛兩不疑的佳話。
坊間以他們為原型的話本一時間風靡無數。
謝無爭直接成為情深義重的典範。
所以朝野上下,都認可遂安這駙馬找的實在沒問題。
這種情況下,想攻訐謝無爭,想也知道,尋常的貪-汙受賄、魚肉鄉裡、縱仆行凶……之類,彆說謝無爭被貴妃耳提麵命珍惜羽毛,根本不會去做,就算去做了,皇家對此必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僅僅是因為要看遂安的麵子,也是因為,稍微了解點兒皇帝的人都知道,淳嘉也不是眼裡完全揉不得沙子的人。
這種常規的枉法行為,他肯定不喜歡。
但也就是不太喜歡罷了。
遠遠沒到讓他激怒的地步。
作為皇帝以及遂安的嗣兄,淳嘉對謝無爭的要求其實很簡單:最重要的,就是做個好駙馬,哪怕裝,也要裝得逼真,裝的讓遂安深信不疑,裝一輩子千古難尋的好駙馬、好夫婿。
隻要做到這一點,其他的罪行,除非太過分的,比如說謀反之類,皇帝都能從寬處置。
哪怕當初順著謝無爭的話頭,讓他致仕,回過頭來看看,其實也是為了敲打謝無爭,警告他彆想在禦前玩花樣,踩著遂安不能生的痛楚立情聖人設。
他敢立,天子就敢給他顏色看。
讓他明白皇家金枝玉葉,決計不是尋常高門貴女可比。
慈母皇太後毫無疑問是非常了解淳嘉的。
所以她要是針對謝無爭的話,絕對不會考慮去抓謝無爭那些小把柄,抓了也沒什麼用,徒然暴露她回來帝京不是為了安分守己的真麵目。
必然是想著像對付隆平侯那樣,一擊必殺!
“除了對殿下不利之外,慈母皇太後應該也會考慮,誣陷二十一哥同亂七八糟的女子有染。”雲風篁沉吟著,說道,“可記得弗忘之事?本宮了解陛下,陛下雖然重視遂安殿下,卻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遂安下降這些年,同二十一哥自來情分深厚。如果二十一哥一時糊塗,想必殿下難過一陣之後,還是會原諒他的。隻要遂安肯原諒,陛下總不能為此逼著遂安同二十一哥和離……但,如果連子嗣都出來了,到時候就算遂安殿下願意繼續忍,隻怕陛下都忍不得這口氣!”
甚至到時候,連雲風篁都要被牽累。
畢竟謝無爭這個駙馬,當初是她極力推薦給淳嘉的。
那時候她可是什麼好話都給皇帝保證過了。
淳嘉再寵愛她,又怎麼可能不追究?
要知道遂安是淳嘉善待孝宗骨血的唯一牌坊了。
貴妃所以對老仆說道:“本宮是二十一哥的嫡親堂妹,自然是向著二十一哥的。本宮知道二十一哥自來知道輕重,所以若是有著這方麵的疏忽,還是早日掃清後患的好。”
言外之意,謝無爭如果在外頭有相好,乃至於有私生子女,立馬善後。
能滅口則滅口,這真的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
“娘娘請放心!”老仆搖著頭,斷然說道,“駙馬一直謹記當年尚主前娘娘的叮囑,這些年來,從來都是潔身自好。實在不能推辭的宴飲,也都帶著殿下陪嫁的侍者一起出入,以宮人出麵,進行斡旋。”
畢竟謝氏根基淺薄,哪怕謝無爭身為駙馬,對於有些積年的望族顯宦,還是不足為懼。
但就算是這類人,麵對宮廷出身的侍者,還是不敢造次的。
沒得回頭叫人告到宮禁之中去,平白給自家在禦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雲風篁乾咳一聲:“那尚主之前呢?”
當初謝芾不就是在外頭瞎胡鬨,被人趁機栽贓陷害,一度搞得十分狼狽?
“娘娘,駙馬尚主之前年歲尚輕。”老仆有點兒無奈,“那會兒在北地的時候,見天的待在屋子裡念書。您大概忘記了,當時駙馬跟前的女婢,都是揀著沒什麼人要的那種安排的。我們房夫人一直對駙馬寄予厚望,怎麼肯叫駙馬金榜題名之前分了心?後來來了帝京,娘娘這邊有訓誨,駙馬初來乍到的人生地不熟,也怕給您添麻煩,所以也是足不出戶……”
雲風篁注意到清人在旁微微頷首,她在家裡的時候,跟謝無爭不熟,因為不是一個房的兄妹,年紀也差了點兒,她當時忙著跟自家、外人的年歲仿佛女孩子搶風頭都來不及,當然不會很注意這兄弟。但清人作為江氏的近侍,日常就是幫江氏鞏固後院之權,對於大房肯定盯得緊,必然是知道些的。
於是也就不再問了,隻歎息說道:“若是十八哥有二十一哥一半的用心,本宮此番何至於如此丟臉?”
她沒再旁敲側擊的懷疑謝無爭,就事論事的跟老仆討論了一番如何應對慈母皇太後的陰謀。
老仆表示,謝無爭對此的打算是,他左右還在守孝,遂安長公主也不愛出門,長公主地位高貴,北地諸多宴飲之類的場合,她不樂意去,也沒人敢勉強。總之目前關起門來過日子,慈母皇太後這兒一時半會的也不好下手。
“駙馬已經暗中說服了幾家姻親,在慈母皇太後的人手之後-進行盯梢。”老仆說道,“畢竟如今諸位老爺夫人的孝期未過,駙馬的意思是,莫要為了外人,打擾了他跟殿下儘孝。等到孝期滿了之後,再故意賣個破綻,將人都釣出來,給慈母皇太後獻上一份厚禮!”
“……厚禮?”雲風篁眯著眼思索片刻,說道,“想給慈母皇太後獻上厚禮……隻怕,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