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對著這婉拒也不失望,隻笑著說道:“可不是在想著怎麼教慈母皇太後這壽辰過的鬆快些?”
就將話題再次帶到了安妃身上,“這是慈母皇太後當女兒養大的人,如今孤零零的也是可憐。雖然她現下的結果咎由自取,可這會兒孩子們都長大了,年年給慈母皇太後拜壽的時候,嘰嘰喳喳的一堂,獨安妃孑然一身,想必慈母皇太後也心下不忍。”
她拿著姑侄倆過往的情分說了好半晌,淳嘉隻是淡笑著聽著,末了才道:“那阿篁以為當如何呢?”
“慈母皇太後聽說敬婕妤宮裡有個宮嬪懷了皇女。”雲風篁直截了當一句,倒是讓淳嘉怔了怔,道:“母後親自同你說的?”
“怎麼可能?”雲風篁道,“底下人輾轉傳來的話罷了……其實妾身原本是不想摻合這事情的,隻是……”
她垂眸了一下,似掩蓋眼底的哀傷,“隻是來人提了一嘴妾身那至今不知道在何處的生母。”
“妾身生母算著年歲跟慈母皇太後仿佛……”
“唉。”
貴妃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低聲說道,“妾身到底還是不忍心拒絕了。”
淳嘉知道貴妃素來城府深沉,這會兒的難過以及愛屋及烏固然表現得毫無破綻,是不是這麼回事也不好說。
他就隨口安慰幾句,心思還是擱在了事情本身上頭。
說實話,如今子嗣多了,不得寵的,不在意的,越發的隻是有個皇嗣名頭罷了。
對於淳嘉而言,送給誰養都無所謂。
當然了,就安妃本身,如今在他心裡,實在是沒有這個地位的。
雲風篁來說情的話,如果單純隻是讓安妃養個皇女,甚至皇女的來路都找好了……淳嘉卻也無所謂。
問題是這裡頭有著慈母皇太後的手筆,就不能不讓皇帝多想一想了。
畢竟母子倆相依為命多年,彼此是什麼人都很清楚。
太後若是隻想給安妃搞個孩子養,真沒必要這樣折騰,直接當麵跟皇帝委婉提一提,皇帝也不會吝嗇一個皇嗣。
既然不計前嫌的走了貴妃的門路,怕是……
皇帝眸色沉了沉,看了眼雲風篁,輕笑著道:“你說的朕都不忍心了,不過敬婕妤宮裡的宮嬪,所出子嗣合該敬婕妤養著。雖然敬婕妤位份不高,且膝下已經有個皇女了,可這到底是你的人。總不能為了安妃欺淩她……再想想罷。”
“是。”雲風篁也不糾纏,福了福就告退了。
出門之後,離開醒心堂一段路了,陳兢才擦著冷汗道:“娘娘何必同陛下提慈母皇太後?”
若是不提的話,沒準皇帝就同意了呢?
“怎麼能不提啊?”雲風篁淡淡說道,“本宮能有今日,靠的就是帝寵,也是陛下的信任……”
雖然這份信任裡,很多都是她自己裝出來的人設,但不管怎麼說,皇帝相信了,那就是真的。
“在陛下心目當中,本宮雖然心思多,城府深,有手段,對他,到底還是赤誠相對的……有些不打緊的事情,本宮出於私心,或者會瞞著哄著他,但若是他想知道真相,本宮也都從不遮掩。”
貴妃輕歎道,“正因為本宮一直給陛下這樣的印象,也一直做著不隱瞞他不欺哄他的事兒,他才能夠放心信任本宮啊!”
“畢竟在陛下看來,本宮再怎麼做小動作,涉及到他的事情,總是先緊著他的……”
像她之前對付慈母皇太後,不就是設計讓袁太後暴露出沒有以淳嘉的利益為最優先,才叫這對相依為命過來的母子,情分產生了罅隙,從而給了她、也給了皇後那邊有可趁之機?
“以本宮的帝寵,偶爾說錯話做錯事情乃至於犯糊塗都不打緊,無非花點功夫哄著陛下。”雲風篁說道,“唯獨一件:便是真正試圖隱瞞陛下了。那才是取死之道!”
“就算陛下不讚成袁棵起複,不讚成慈母皇太後為了袁棵活動,又如何呢?”
“本宮隻是一個因為他愛屋及烏對慈母皇太後格外憐惜敬重,又因為生母之故對慈母皇太後格外同情,故此一時衝動想給她們姑侄做點什麼的後妃罷了。”
“縱然有錯,那也是心軟之故。”
“本宮平素又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濫好人。”
“陛下的心胸,難不成還容不得本宮了?”
她搖了搖頭,“讓袁氏起複去牽製中宮是不錯,但本宮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貴妃傻了才會因為袁氏的目的,搭上自己經營多年積攢的信任與情分。
“娘娘真是算無遺策。”陳兢不禁驚歎。
雲風篁臉上卻沒什麼喜色:“不過是跟著陛下時間長了,耳濡目染……本宮最大的對手,不是皇後,不是慈母皇太後,也不是前朝後宮的誰,而是陛下本身啊……沒有陛下的支持,本宮的心願,就無法實現……隻是,陛下……”
越相處越覺得,這個十幾年來都對她和顏悅色恩寵有加的天子,比她認為的,更深沉。
“隻是就算此番袁棵起複失敗,三皇子,也不能再留了……”雲風篁神色鬱鬱,“陛下自己就是個例子,從艱難掙紮裡長出來的皇子,豈是等閒?”
與此同時,醒心堂內,淳嘉也在說起三皇子:“……他讓朕想到了自己年少時候,隻是是否能夠長成朕所滿意的樣子,還得看他往後。朕其他皇子並沒有如他那樣,經曆過這些波折與苛刻,心性上頭,多少弱了他一籌。”
國本之爭在即,近侍們都不敢貿然品評某位皇子。
此刻隻是恭敬的聽著。
總體來說淳嘉其實目前最滿意的皇子就是三皇子了,如雲風篁所料,這位皇子這些年來友愛兄弟、孝順長輩的姿態,可能是裝的。
但能夠一裝這些年,那也是他的本事。
當年淳嘉在紀氏手裡,裝的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