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雖然隻是小雨,但是蕭行頭上仿佛下了一場黃色暴雨,結結實實給他砸了個遍體鱗黃。
“嗬。”他實在沒忍住,使勁兒地擰了姚冬的臉蛋一把,掐死他的心情日漸濃烈,“又占我便宜,是吧?”
“那我叫你,daddy,也行。”姚冬揉著臉說,“好的感情,就是,互相為爹,也互相,為朋友。”
“不是,咱倆現在沒有關係,誰和你談‘好的感情’了?”蕭行差點又被他繞了,但不得不說,心裡的煩悶被衝得煙消雲散,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一個難題,就是怎麼解決姚冬。
“那我又,不知道,它是你弟。”姚冬說,臉在路燈下明明暗暗,珍珠耳墜上也落了雨滴,“而且,我給了錢,生活費,我就是爹。”
“行行行,你繼續給它當爹吧。”蕭行真想拿出那朵小花直接塞到他嘴裡去,“還不快去看看你狗兒子。”
姚冬一開始沒有去,看到大蕭的情緒有些好轉才放心。小黑柴每天都在學校裡晃蕩,他們每天都能見到,一直沒覺著它長大,直到姚冬將它抱起來才發覺沉了不少,不再是那個瘦骨嶙峋的小流浪。
“沉了吧?”看門大爺給小狗擦了擦臉,“好多人喜歡它,那些小姑娘天天來喂。”
“是吧?它,好看。”姚冬笑了笑,趕緊抱著小狗去給大蕭看,“來,看吧,這就是我,犬子。”
一人一狗站在麵前,兩雙眼睛同樣都是亮晶晶的,還帶著同款笑容。蕭行再次將這兩張明媚燦爛的笑臉重合了一下,嗯,果然很像。
“來,犬子。”姚冬把小狗往前送了送,直接往大蕭懷裡送,“抱一抱,十年少。”
“你哪兒來這麼多詞……”蕭行疑惑極了,不知道以前的姚冬就這樣還是上了大學之後玩開了。或許是以前對他的白月光濾鏡太重,那時候居然覺著他是高嶺之花。
現在這朵炫彩見手青仿佛搖著花手朝自己而來,但是不得不說……心情不錯。
蕭行無法控製這種情緒上的波動,不管姚冬現在是天性使然還是撒嬌耍賴,剛才那份濃重的憋悶感一降再降。但是反過來再一想,是自己以前小看他了。
“你是跟誰學的這些?”蕭行心裡的警鈴大作,該不會他有過糖爹?
“沒跟誰啊,這些,都可以,自學。”姚冬在這些方麵是無師自通,讀聖賢書也可以讀其他書,“你,好些了嗎?”
他收起方才哄人的表情,極其認真,小柴仿佛能夠感受到人的情緒,也跟著收斂了燦爛的微笑,很是疑惑地注視人類。一人一狗頓時變得嚴肅起來,蕭行再不高興就對不起人又對不起狗了。
“我都習慣了,沒什麼事。”蕭行搖搖頭,倒不是故作瀟灑,而是他確實習慣了。
第一次氣得他睡不著覺,第一次就氣得隻是吃不下一頓飯了,到現在相當平和,根本就沒上升到動氣的程度上。他沒時間去感歎無奈,早就接受人生困難度比較高的事實。
“我會,給你作證,你彆怕。”姚冬抓著小狗爪,時不時地觸碰他一下,實際上想和大蕭拉小手。
“你彆,用不著。”蕭行拋下一句。
“為什麼?”姚冬看著他仿佛看著一個逆子,為什麼不讓爹開口?他再次認真地問:“你不要,逞英雄,好嗎?”
“我不是逞英雄,這個和亂七八糟的英雄主義沒關係,是因為多牽扯一個人根本沒用。”蕭行摸了摸小狗頭,小黑柴太會察言觀色,發現人類情緒好轉就開始伸出小舌頭舔他掌心,溫溫軟軟的,“這件事會是一樁無頭懸案,成為遊泳隊的一個謎。”
“為什麼……”姚冬往前站站,他好壞,為什麼摸狗不摸我?我的頭不比小狗好摸?
“陳瀚記不住手表在哪裡丟的,更衣室和宿舍都有可能。學校隻在走廊裡安裝了攝像頭,換衣服和睡覺的地方是非公共區域,不可能有記錄。”蕭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再多一口黑鍋,正所謂虱子多了不嫌癢,“他們所有人都進過宿舍,不可能查得出來。換句話說,你能完全肯定當時在你睡覺的時候塞手表的人不是我呢?”
“我就是,能證明!”姚冬急得伸手戳了下他的胸肌,“我們,從小認識,你是好,好,好人!”
他怎麼還結巴上了?蕭行護住了胸口,角度刁鑽地問:“你相信不是我,可是你有證據證明嗎?連你都不能,為什麼要求彆人一定要相信我?”
“可……”姚冬突然無話可說,要真是這樣,那哪怕報了警也會查無此證,到底是誰要用這種方式害大蕭?
“所以你在不在我床上,都不重要。”蕭行最後在小柴的腦門兒上一彈,“有這個時間琢磨還不如訓練去。”
不,很重要,我就是那個唯一的人證,隻不過證據不足,說出來也無法讓人信服。大蕭的態度看上去已經認了,他沒辦法自證清白,可姚冬卻不甘心。
但再不甘心目前也不能輕舉妄動,需要小心調查,說不定以後這人會露出馬腳。潛心調查,這事我熟。
這天晚上飛魚隊的氣氛相當低落,連跳水隊都感覺出來了,還派了人過來問。但大家夥已經下定決心閉口不談,最後等著學校給說法,等到晚自習之後連陶文昌都過來了,一把將姚冬給抓住。
“出什麼事了?”陶文昌多多少少聽說了些。
“昌昌昌……”姚冬開口。
“直接叫哥。”陶文昌趕緊打斷,本來說話就不利索,現在一著急更難。
“哥,出事了。”姚冬一著急就說不出話來,“大蕭他……”
“你慢慢說。”陶文昌摸了把他的額頭,急了一腦門兒的汗。
姚冬卻說不出來,肚子裡打好了草稿隻能噎在喉嚨裡。他能把大蕭哄好,可實際上心裡根本沒底。涉案金額巨大,萬一陳瀚決定報警,大蕭一定會被帶走調查。警方雖然不會冤枉他,肯定也會把人放回來,可是一個運動員被帶走調查一定會影響風評,現在大學才剛剛開始,這個惡名就會跟著很久很久。
按照大蕭目前的能力推斷,他今年出成績是遲早的事,隻等比賽了,正值黃金期結果遇上這個,萬一以後被人拿來做文章怎麼辦?
“你慢慢說,沒事,一起想辦法。”陶文昌又給他擦了把汗,“學校老師我也認識不少,幫你打聽著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謝謝哥。”姚冬點了點頭,現在終於體會到學校有人是什麼感覺,“大蕭他被被被栽贓了,是一塊很貴的手表,我怕他被抓抓抓走。”
“不可能那麼容易抓走,樓道有監控。”陶文昌擰緊眉頭。
“可是,大蕭他確實回回回宿舍了,說不清楚。”姚冬也擰緊眉頭,“怎麼辦?”
怎麼辦?陶文昌也不知道怎麼辦,但絕對不能讓小冬看出自己沒轍。“這件事可大可小,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學校和陳瀚那邊達成協議,先壓一壓。找出小偷很難,但不往大蕭身上推才是最重要的,學校肯定不會冤枉人,你放心吧。”
“真的,真的嗎?”姚冬並不敢完全相信。
“真的,你信我。”陶文昌點點頭,傻孩子,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學校領導的權衡思維啊,在“送一員大將進去”和“息事寧人”裡麵,領導一定選擇後者。
“那,那就好,不過,我得查。”姚冬將昌哥的話當作定海神針,希望事情朝著好的方向進行吧。
姚冬這邊亂成一團,蕭行倒是沒什麼波動,後半段甚至還去室內館做了一組核心激活。當他把兩個杠鈴片拴在腰上,然後開始做引體向上時,世間的紛紛擾擾就全部消失了,唯一需要對抗的隻剩下重力。
伴隨著肌肉拉伸又收縮,腹部的酸脹感緊隨其後,遊泳運動員依靠的腰腹仿佛替他承受了精神上的痛苦,將這種無奈具象化,轉變成了肌酸的堆積。汗水順著背部肌肉的走向往下流淌,彙聚在背溝的凹陷裡,再變成更大的汗珠往下滴落。
不知不覺間,地上就有了汗水的印證。
“還練呢?”白洋的聲音打斷了這場發泄式的訓練。
蕭行回過頭,先安全地跳落地麵再摘下護腰上的杠鈴片,儘管情緒不好但是安全守則已經牢牢地刻在DNA裡。“你怎麼來了?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看你練得起勁兒就沒打擾。”白洋靠著門說,“你的事我知道了。”
“這麼快你就知道了?”蕭行用運動毛巾擦了一把汗。
“學校有什麼風吹草動我都知道,更何況這件事可不小,就看學校怎麼定性。”白洋緩緩地走進來,“不過你放心,大概率弄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