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這時候才加倍襲來,讓姚冬認識到了“舊傷複發”這4個字對運動員來說有多麼可怕。
他的左邊身子都變沉了似的,身體的重心忍不住往那邊偏,骨骼的中軸線發生了大角度的偏移,產生了下墜的幻覺。他的右邊身子還可以動,但是姚冬知道這根本就不能動,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完全相信,隻要自己動一下右手的手指,那肌肉之間的牽拉就足以牽動左手臂的震感。
現在姚冬好像有點理解大蕭的偏頭疼了,那不隻是疼,還是整個感官的失調,深刻且劇烈的疼讓人頭暈、想吐,肌肉抽搐。他明明已經坐不住了,但是又不願意任何人觸碰他,每次接觸都能引發皮膚表麵的神經疼痛。
可能他左邊肩胛骨上的肌肉一直在抽筋。
“快去,去後頭熱水衝,換衣服,找隊醫。”蕭行迎著姚冬那張冰冷慘白的臉,二話不說將人架了起來。姚冬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傷的是胳膊,雙腿居然也沒有力氣,一直走到證件處兩條腿都灌了鉛一樣。
“再走兩步就到了,一會兒還有頒獎儀式,咱們這回遊得不錯啊,今天已經圓滿了。”蕭行不光是鼓勵他,也是安慰。
“不,不是不錯。”姚冬還是很沮喪,中國的男女混合泳在遊泳世界杯上都有金牌了,這應該是強項。許多人都說這主要是因為女生對女生的優勢太明顯,但姚冬今天顯然沒給張琪苒太多發揮的空間。
張琪苒的速度肉眼可見是全場女子自由泳的第一名,她追得那麼勇猛,最後還是給自己的失誤買了單。
“真的很不錯了,伊森他的實力確實太強悍,這不是你一時半會兒能和他抗衡的項目。你想啊,他一直以來專攻的就是蛙泳,他家的蚊子扔水裡都能蛙著遊,你是撲騰蝶泳,遊不過他是必須的。你要是真把他給遊過了,我靠,有點偽科學啊。”蕭行嘻嘻哈哈,剛才其實也驚著了一下。
他站在跳發台上,左前方就是伊森的泳道,正前方就是姚冬。兩個人的環節都是二次潛泳後出水,蕭行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要迎接追擊戰。姚冬不可能贏過伊森這是定局,隻要彆拉下太多就好,可是左前方那人像裝了粒子加速器,出水的刹那間就多了一米的差距。
這到底是怎麼訓練的啊,蕭行一瞬間想罵臟話,日你大爺的,遊這麼牛逼,臥槽!
但是他肯定不會這麼和姚冬說,先把他的胳膊看看才是正事。這一路不斷有人過來和他們說“恭喜”、“真棒啊”,蕭行都是一邊點頭一邊謝過,走到證件處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個很特彆的語調,肯定在哪裡聽過,而且說的不是普通話。
他沒找到聲源,但是旁邊姚冬那顆因為懊喪而低垂的小腦袋瓜子瞬間抬了起來,像向日葵尋找屬於他的陽光,左顧右盼。
蕭行也跟著找起來,剛才是誰?說的是什麼?
“諾布曲珠。”丹增頓珠就站在靠上的位置,輕輕地喊著弟弟的名字。
是藏語,蕭行這才聽出來,但是具體
說了什麼他聽不明白,但丹增肯定是在叫弟弟的名字。姚冬的視線逐漸定格,在瞧見哥哥的一刹那所有的委屈迸發成眼圈那一抹淡淡的紅,抿了抿嘴巴。
丹增的座位原本不在這邊,唐弈戈沒能幫他搶到靠近水池的好座位。他穿越了層層人海才到這裡,隻為了近近地看弟弟一眼。後麵還有人再往前湧,丹增不可能在這裡逗留太久,而姚冬也要馬上下場去換衣服,兄弟倆隻有這麼幾l秒鐘。
但這幾l秒鐘就已經足夠了,姚冬從阿哥的呼喚裡聽到了阿姐、阿媽和阿爸,像山川的天籟。
拿完了證件,姚冬終於下場衝熱水、穿衣服了。他頭發長,手臂又舉不起來,不用吹腦袋的蕭行自然而然接過了他的吹風機。
“你藏文名叫什麼啊?”蕭行撥開了他濃密頭發當中的發縫,“藏文什麼意思?”
他知道藏族人的名字不隨父母姓氏,而且很多人都有兩個甚至三個名字,還有活佛給起的。每個名字裡都有家人和活佛的美好祝願,重名的也多。
“諾布,曲珠。”姚冬用中文說了一遍,然後又用藏文念了一遍,“你要學,藏文嗎?”
“嗯……有點難啊。”不是蕭行不願意為愛學習,而是藏文的難度堪比山路十八彎,它還不是象形文字,“諾布是什麼意思啊?我知道你哥哥丹增的意思。”
“諾布是,寶貝啊。”姚冬指指自己,“諾布,家裡寶貝。”
蕭行一笑,他爸媽還真的偏心小兒子,丹增是扶持佛法的意思,大兒子的名字就像一輩子都不下山的禁欲聖子,這輩子都要留在高山上念經,小兒子就是家裡的掌上寶貝,想乾什麼他們都支持。
“那我以以以後也是你的寶貝啊,你彆忘記給我買禮物。”姚冬抬起右腕口,輕傷不下火線,人生不缺五金,“要老公,買鐲鐲。”
“疊詞詞,惡心心。”蕭行就受不了他這套,肉麻的勁兒裡卻摻雜著一絲過癮,過癮之後還有那麼點兒回味無窮。等到這頭發都吹了個半乾,他倆同時咂摸出一些不對勁來。
“你聽見廣廣廣播說這次比賽的名次和頒獎典禮了嗎?”姚冬問。
蕭行搖搖頭,直接放下吹風機往外走。按理說這時候肯定會播報了,還會有頒獎儀式的準備,可眼下什麼都沒有。
廣播裡放的是快節奏的音樂,顯然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而暖場,頒獎的台子沒有推上來,更彆說端著托盤和鮮花的禮儀小姐。整個遊泳館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似的。
當然,這樣的異常在觀眾眼裡沒有什麼,隻是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運動員察覺不對。
“好像出事了。”蕭行看到了總裁判席。
“是不是出事了?”頭發還沒來得及吹乾的袁亦秋和張琪苒從女子更衣室走了出來,她倆也覺出不對。大家都看裁判席位,遲遲不頒獎肯定不是因為金牌丟了,必定是比賽環節有問題。
不光是中國隊的教練,韓國隊、澳大利亞隊、英國隊,以及美國隊的教練都在這裡。
羅銳對
總裁判長說:“您不用找誌願者幫我翻譯,究竟怎麼回事大家有目共睹。您瞧,不光是我們看出了這個犯規,其他國家的教練也不約而同地來了,說明確實有問題。”
總裁判長的後頭是兩名技術檢查員,一個中國人,一個是外國人,表情都同樣嚴肅。
方行雖然不是總教練,但是對於蛙泳技術更為熟悉。他麵向技術檢查員,拍著胸口說:“我用我的個人名譽和職業生涯擔保,我不可能看錯一點。我申請調查水下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