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行睡火炕的經曆都不多,樓房早就不讓弄了,但他不是沒見過,從前燒炕的還真不少。
要麼說時尚就是一個輪回呢,東北大花襖和軍大衣從前都嫌棄它土,現在好多人都穿上拍照。從前大家都覺得睡炕不踏實,眼下火炕民宿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聽說還有人專門來東北體驗一把。
但是,像他們這樣,來民宿開鐘點房的,實屬少見。
“幾小時?”民宿阿姨已經聽岔了。
蕭行的臉上都掛不住了,這種地方一般都是接待一大家子,不管住多住少肯定要過夜。“咳,就五六個小時,一個下午,您看成不?我給你一天的錢,晚上不住。”
“這叫怎麼住啊,咱們這兒也不是連鎖酒店。”阿姨看看鐘表,可丁可卯住民宿的人還沒見過。而且還指定要帶火炕那一屋,老費勁給床燒起來,他們就躺幾小時?
姚冬站在旁邊等著大蕭和店家交流,同時環顧四周,打量著同行的環境。自己家裡也開民宿,這也是民宿,但卻是兩種風土人情,各有特色。
蕭行也解釋不清楚,無奈之下拿出殺手鐧:“嬸兒,這事是這麼著,我有個南方的朋友……”說著他拉了拉姚冬的袖子。
一聽“南方的朋友”,那阿姨的眼睛堪比小夜燈通電,噌噌兩下捕捉到了關鍵信息,熱情待客的情緒緊跟著高漲。
甘孜在西南地區,西南肯定是南,蕭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這是頭一回來咱們這兒,從小就沒見過火炕,就想睡一睡,躺下感受感受。我們也是找了好多地方,彆的地方都沒有,就您家還燒。”
“哦哦哦,哦了哦了。誒呀你早說啊,裡邊走裡邊走。”阿姨那顆火熱的東北之心在熊熊燃燒,南方來的朋友沒見過火炕,那肯定得讓老鐵來一手。隻是這位南方朋友可夠高的啊,大大方方敞敞亮亮的。
成功約上房間之後,蕭行朝姚冬擠了擠眼睛。姚冬趕緊湊上來:“你怎怎怎麼搞定的啊?”
“唉,這還能怎麼搞定,你就誠實地說你沒見過,想見見,這邊的人肯定讓你見夠了。你走大街上問他們手裡的東西好吃不,他們都能塞你一口。”蕭行從小也是這樣長大的,家裡好的不掖著,出去也不怯場。倆人跟著熱心腸的阿姨到了屋裡,放眼望去是好大的一張床。
姚冬拿出手機,啪嚓,拍照留念,一會兒給大家夥群發。
“阿姨,這個火火火生在床裡頭啊?”姚冬被大東北的熱情傳染,大膽地上前提問題。阿姨打開床旁邊的小門,擺了擺手:“不是,咱們有生火的灶台,是熱氣從床裡頭走,哪兒能是床下頭著火啊,那消防不得天天跟我們乾仗。”
“這個,是不是,特暖和?”姚冬蹲下來,眼巴巴往裡頭看。
“一會兒你就知道咯。”阿姨站了起來,“成,這屋就給你們歇著吧,咱家也沒收過你這種客人,就按小時收費就成。這炕平時都溫著,一會兒就熱,家裡東西你們用著放心!”
“謝謝嬸兒,我家就
住前頭4樓,我就在這兒長大的。”蕭行還攀了個交情,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這才把喜歡社交的阿姨送出房間。蕭行再回過頭,首先看了看屋裡的溫度,雖然外頭冷可暖氣旺,比姚冬他們那邊還高兩度。
這種氣溫之下,羽絨服肯定是穿不住了,姚冬脫了衣服,兩隻手明明沒碰冰雪、沒摘手套,可還是冷得通紅。屁股底下就是炕,他摸摸這裡、摸摸那裡:“好像熱了!熱了!”
“人家一直溫著,熱的肯定快,要是一直冷著就慢。”蕭行也脫掉羽絨服,先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冷了吧?”
“還成。”姚冬還逞強,身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才知道剛才真不能繼續在外頭玩兒了。他的鼻梁骨好像怎麼摸都摸不著,鼻子沒了似的,手還有點麻麻的。蕭行幫他摘掉帽子和耳罩,把一張小臉完全露出來,緩緩搓著他的涼耳朵。
半晌,蕭行忽然特彆抱歉:“對不起啊,我老家這邊……太冷了。”
“不冷啊,我身體火火火力壯,我是火力少年王!再說,咱們有炕。”姚冬最清楚他怎麼想,儘管大蕭不是一個隨時自卑的人,可是他也會對比兩家的條件和兩邊的環境,這是人之常情。他這一句抱歉裡夾雜著太多的情緒和無可奈何。
“我就是怕你跟著我吃苦。”蕭行哈了一口氣。這口熱氣撲在姚冬的鼻尖上,給冰塊兒一樣的肌膚解凍。
“那現在你你你說這些也晚了啊,我人都在這裡了,所以就彆想那麼多啦!”姚冬永遠看得開,永遠向前看,笑著把蕭行的脖子一摟,“我是不喜歡吃苦,但現在還可以。你最最最多再熬一年,明年這個時候你肯定百萬獎金了,後年去奧運會。”
“我考慮得短,明年我想先把姥姥接到北京去,以後冬天就不用來回跑了。凍來凍去的,你也容易感冒。”蕭行說話的功夫,他們坐著的床邊就開始升溫了,但肯定沒有電熱毯那麼快。等到半小時後他們才能躺上去,身下是溫溫的床墊,手裡是冰冷的短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