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2 / 2)

亂世發家日常 張佳音 6274 字 1個月前

三個乞丐聞著味兒撲上來,厲長瑛把木盆往翁植懷裡一塞,衝上去邦邦就是揍!

然而他們根本不經打,一人才挨了她一拳,就爬不起來了,隻能趴在地上呻吟。

翁植抱緊了木盆,就像抱緊了同病相憐的自己。

不過他也心知,得虧有厲長瑛,否則就算這些乞丐餓得皮包骨,對上他也絕對是不費吹灰之力。

挨打的是彆人,翁植得到了厲長瑛對他的保護,心態轉變,又沒其他不長眼的人犯上來,便說起了魏家的事——

“魏公出身江都書香門第之家,少年求學時便名動江南,未及弱冠便高中狀元,為官多年,無論是在地方還是都城,皆百姓稱頌,百官信服,與先帝君臣相得,當今陛下為太子時,魏公曾兼任太子少師,行教導之職。”

“魏公有兩子兩女,長子魏擇早逝。”

“次子魏振,有一嫡子,名為魏堇,魏振外放後,其子留在京中由魏公親自教養,我進京趕考那年,滿城皆言堇小郎三歲開蒙,但凡教授,隻一遍便可熟背,天資卓越,青出於藍,有此子,魏家必定能再興旺百年。”

可他們如今流放了……

如此天差地彆的境遇,厲長瑛聽著都有些唏噓。

翁植又細說罪魁禍首魏振——

“魏家長子在世時,他在其兄光芒下十分不顯,魏家長子去世後,魏振成了唯一的兒子,魏公卻培養長房孫輩兒,他便與家中嫌隙漸深,直到生了個天賦卓絕的兒子……”

“許是覺得揚眉吐氣,於家業上有一爭之力,性情便越發狂妄,在任上不思進取也就罷了,治下官吏皆魚肉百姓,最終釀成大禍,牽連家族。”

厲長瑛問:“沒人為魏家求情?”

“但凡有人求情,陛下皆重懲,禍及家人,便無人敢求了。”

翁植沉默片刻,語氣滿是兔死狐悲,“帝王暴虐不仁,臣子卻得世人稱讚,每每魏公勸諫,陛下皆要大怒,其實滿朝皆知,陛下對魏家不滿已久了……”

厲長瑛不懂朝堂事,卻也聽過“伴君如伴虎”、聽過“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就是封建朝代。

驛館後門——

翁植小心地拿起門環,輕輕敲了一下,片刻後,又敲了一下。

門內,腳步聲漸漸變近。

驛館的小吏打開門,很是倨傲地掃過兩人,徑直伸手向木盆,“我得檢查檢查。”說著,翻開木蓋,也不管手乾不乾淨,伸進去就抓了幾塊兒肉。

翁植怕厲長瑛發火,搶先拱手,賠笑臉,“官爺,勞煩您這麼晚還等我們。”

小吏毫無顧忌地咬了一口肉,小人得誌地教訓:“進去注意著點兒,彆吵到其他人,要是被發現了,你們兩個小賊就去大牢裡蹲到死吧。”

翁植忍著極強的恥辱感,姿態極低,點頭哈腰,“是是。”

厲長瑛一言不發。

她不是無時無刻的莽撞,膈應的很,也尚且能忍。

小吏領著二人進去,隨口道:“你們今日來巧了,那老頭病的要死了,明日說不準就一卷草席扔出去了。”

他語氣裡甚至還帶著漠然的笑意。

翁植身形一滯,趕緊跟上。

魏老大人到底是陌生人,厲長瑛情緒波動不如翁植大,還能忍,步履沉穩。

驛館不大,士兵們住在屋子裡,罪臣隻能住在最下等的屋子中,跟牲畜圈在一處,四處漏風,勉強能遮擋罷了。

今日,驛館中隻有魏家罪臣。

此時,那間屋子四處透著微弱的光,哀戚絕望地哭聲不絕於耳,又似乎顧忌著什麼,壓抑著不敢放聲大哭,冷夜風蕭,鬼氣森怖。

“哭哭哭,哭什麼喪。”

小吏煩得嘟囔了一句,走過去,直接一腳踢開門。

屋內的人全都嚇了一跳,驚惶地望向門口,唯有板床最近的消瘦背影,紋絲不動。

小吏色眯眯地打量著屋內的女人們,嘖嘖兩聲:“果然人要俏一身孝,瞧瞧這哭得,可比樓子裡的妓女帶勁兒多了。”

流放的罪人,男女都毫無尊嚴,女子的境遇,又格外淒慘些。

一屋子的女人,老老少少,神色間無一不倍感羞辱,卻怕被當鬨事拎出去,不敢有任何反抗,也怕他要行不軌之事,隻能恐懼地跟身邊的人擠在一起。

虎落平陽被犬欺,家眷也要受欺辱。

翁植感同身受,手指在寬袖中用力地攥成拳,微微顫抖,幾乎控製不住滿腔的憤慨。

厲長瑛也火氣上湧,恨不得一拳摟過去,叫他閉嘴。

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

他們不能一時衝動給魏家人帶來更大的麻煩。

她得忍。

厲長瑛無聲地深呼吸,出門在外,無人兜底,不能莽撞,秋後算賬。

小吏可不知道他惹了個正在忍氣吞聲的炮仗,還在那兒滿眼□□地盯著個魏家姑娘嘴賤,“這小娘子,還沒□□吧……”

屋內唯一的一張床板上,魏老大人乾癟的手指動了動。

少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祖父,緊緊握住他的手,本該清朗的聲音,沙啞而冷厲,“我祖父昔年門生無數,總有幾個不趨利避害的,便是無法為我魏家減輕罪責,懲治爾等這般無名小卒,也是輕而易舉。”

翁植和厲長瑛都從小吏身後望進去,看到了破屋內的情形,也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全都是女人和孩童,除了躺著的那位老大人,少年竟然是魏家在此處唯一一個年紀大的男丁。

魏家其他的男人去哪兒了?

少年又是魏家哪一個子孫?

兩人心裡不約而同地生出些不好的猜想,若是真的,這少年不甚寬闊的肩膀該承擔著怎樣的壓力……

而小吏聽了少年的話,下意識側頭望向他帶過來的兩個人,想起他們也是為魏公而來,心中忐忑,確實不敢真的做什麼,但又忍不住氣急敗壞,“還以為你們是什麼夫人公子哥兒呢,等到了涿州流放營,早晚要當妓女,清高什麼啊,呸!”

少年的背脊挺直,頭顱不曾低下半分,維持著魏家子的驕傲,冷聲道:

“這便不勞你費心了,請回!”

小吏臉色變幻,惱恨不已。

魏家人已經夠慘了,厲長瑛想到便成功克製住火氣,如剛才的翁植一般,好言好語道:“官爺,您彆生氣,這小子以後有的是苦頭吃呢。”

她從腰間摸出幾個銅板,塞過去,“錢少,您彆嫌棄,消消氣,彆跟他一般見識。”

“算你識趣。”小吏接過銅板,得了台階,衝著屋內冷嗤一聲,對厲長瑛和翁植:“就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快點兒!”

翁植也反應過來,強扯起笑,“是……”

魏家的家眷們這才注意到他們二人,防備忌憚地看著他們。

翁植站在門口,先正衣冠,方拱手行禮,“在下翁植,先帝三十二年進士,得知魏公途經鄴縣,前來拜見。”

小吏嫌棄這裡的味道,手捂在鼻子前,抬步走遠。

厲長瑛盯著他遠去的身影,眼裡琢磨著壞主意。

屋裡,少年的注意力終於從魏老大人身上稍稍轉開,側身回首。

臥蠶紅到眼尾,眼裡明明並無淚水,一雙眼珠卻洗過似的,黑琉璃一般。

仙露明珠,秀致天成。

翁植怔住。

厲長瑛也恰好收回視線,對上少年的臉。

第一反應:

嘶——

陰森破屋,邪風鬼火,男色無雙……

第二反應:

鬼片荼毒了她正常的腦子。

第三反應:

幸好,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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