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狼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大哥彭鷹,期待。
彭鷹婉拒了,“我們要去河間郡。”
林秀平不知道河間郡在什麼方位,扭頭望向父女倆。
厲蒙也不知道,但是不想在妻子麵前露怯,便作出一副從容自若的神色,示意厲長瑛說。
厲長瑛搖頭,“從前順路,現在咱們要改道往太原郡方向走了。”
她還沒來得及說此事。
林秀平有些意外,但她去鄴縣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問路,改道肯定有原因,和厲蒙對視一眼,便改了口:“那真是遺憾。”
不過她不死心,又問彭家人去河間郡做什麼,“如果是要逃難,也可以跟我們同行,互相有個照應。”
彭狼張嘴,彭鷹怕他多嘴,搶先道:“我們有個遠房親戚在河間郡做事,是為了投奔他才去的。”
彭家人有所投奔,林秀平便止了話,沒再強人所難。
一眾人皆埋頭大吃。
彭家六個男人,再忍著克製著,所有的飯食還是風卷殘雲地掃空,一粒米都沒剩下。
他們很不好意思。
厲家人皆未表現出心疼介意。
要是怕人吃,何必做,既然做了,當然要表現出大方。
兩家都不是小家子氣的人,脾性頗為相投,是以彭家人提出告辭的時候,竟然也有些惆悵不舍。
一場雨,道路泥濘,又要翻山越嶺,在野外走了半日一夜,到了又幫忙儘快下葬,若是沒有彭家人,厲長瑛必定要多吃不少苦頭。
厲長瑛再次鄭重地向他們道了謝。
彭鷹同樣鄭重,專門對厲長瑛道:“這一路上,見到的多是慘狀,我們怕惹麻煩也總是冷眼旁觀,遇到厲姑娘,聽了你的作為,屬實慚愧,乃是心甘情願送人一程。”
誰不想所見皆是善意。
隻是見多了令人齒寒之事,心才冷了。
“其實想來,我們一家既有餘力,若見不平,援手一二,也是行善積德。”
彭鷹站在父親弟弟們前麵,帶頭抱拳,“三位,山高水長,有緣再見。”
厲家父女倆抱拳回禮。
在路上,偶爾結緣,分彆才是常態。
彭家人走了,他們不嫌棄板車拖過死人,便將厲家多餘的板車一並帶走,省著他們還得將家當都背著身上。
厲家三口人一直目送他們身影消失在山林間的小路中。
厲蒙忽然變了臉,“你倒好,獵物沒了,一粒米沒帶回來,還倒搭了咱們家的米。”
“……”
厲長瑛理虧,“也不是沒有收獲,我路問清楚了!”
她說到後來,氣兒又稍微壯起來。
厲蒙問她:“那老人家是怎麼回事兒?”
厲長瑛對父母自然是實話實說。
厲蒙和林秀平聽完,沉默許久。
林秀平歎氣,“直接尋一處僻靜山林下葬,何必還大老遠帶回來,折騰著這位大人不安寧?”
說起這個,厲長瑛笑容洋溢地暢想,“我想給老大人找個好地方長眠,這兒山清水秀,還有山神廟,有人路過叩拜,也能借一絲香火,萬一這座山已被神棄,魏老大人這樣的人物,沒準兒能成山神,受世人供奉。”
鬼神之說,太過虛幻,可生者往往深信不疑。
厲長瑛自覺她這個主意,相當妙。
林秀平啞然失笑,“你這還驕傲起來了……”
“為什麼不呢?”
做了一件日後回想起來也問心無愧的事,當然值得驕傲。
不止,每天很努力地生活,也值得驕傲。
哪怕隻是活著,照樣很值得驕傲……
厲長瑛就是很驕傲。
厲蒙和林秀平彼此對視,其實眼裡也都是喜歡和自豪。
他們本也不是要責怪她。
再是夫妻感情深厚,世道不好,日子總歸是辛苦的,如果沒有一個這樣的女兒,哪裡有那麼多勇氣努力生活。
厲長瑛回來,他們一家也要準備重新上路。
離開的時候,萬裡無雲,一家人收拾好東西,棚屋就留在這裡。
厲長瑛:“都兩室了,我再晚回來兩天,你們夫妻日子都過起來了吧?”
厲蒙:“你是有些礙眼了。”
“娘,你看我爹啊~”
驢:“啊--啊哦--”
林秀平輕笑。
·
鄴縣,小驛館——
魏堇拿出藏在小侄子衣服裡的小銀魚,買通驛館喂馬的小吏給翁植送了個口信。
繼續流放,隻有死路一條。
祖父已逝,魏家人還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