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遠抬起頭,看著麵前的書桌、台燈以及才剛翻了幾頁的《江湖誌怪錄》第五卷。
沒錯,他是睡著了;但他知道,這不是夢。
他不理解,為什麼在最後關頭,老太太會選擇將自己給“放”出來。
他不想用“救”這個字,因為將自己拉進這場壽宴中的,也同樣是她。
或許,很難用純粹的“善”與“惡”這種簡單的標簽化去形容她,正如她自己就是人和貓的屍體結合,本就是一種複雜矛盾的顯化。
李追遠閉上眼,手指按住自己兩側太陽穴緩緩揉捏。
在京裡上學時,他一直覺得自己走在一條單行道上,車流人潮再密集,隻要順著這條路往下走就是了。
可等回到老家後,他發現雖然老家的路很窄,經常帶著坑窪,車和人也並不多,但這種稻田間四通八達的田埂路,反而常常讓自己陷入選擇的迷茫。
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回到老家,尤其是遇到小黃鶯以來的這些天裡,自己身上所發生的變化。
他在更努力地觀察,更認真地去揣摩,更小心地去對話,和非人的存在打交道……真的不容易,因為沒有容錯。
總之,弄得自己現在,越來越不像一個才十歲大的孩子了。
以前當一個小孩子,多簡單。
猛然間,李追遠睜開眼,他眼裡流露出震驚。
自己,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什麼叫以前當一個小孩子多簡單,自己明明就是一個小孩子啊?
他開始感到心慌,感到恐懼,雙手不自覺地將自己抱住。
這一刻,他腦海中浮現出的,竟然是小時候偷看媽媽每天早上起床後照鏡子的畫麵。
媽媽在對著鏡子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地在努力壓製著某種東西,仿佛它會破皮而出。
李追遠起身,走到衣櫃前,櫃門中間有一麵鏡子。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間竟感到有些陌生。
抬起手,觸及到鏡子,也觸及到鏡子中自己的臉。
他開始疑惑,這張麵皮之下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他轉過身,不停地深呼吸,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自己是李追遠,自己今年十歲,自己爺爺叫李維漢自己奶奶叫崔桂英自己太爺叫李三江。
終於,他恢複了平靜,臉上也露出屬於孩童的天真。
先前的他,感受到了一種恐怖,這種恐怖絲毫不遜於被貓臉老太在廚房裡找到的那一刻。
因為他隱約間有種感覺,要是剛才自己不製止那種思緒,任其繼續發散,很可能接下來,自己看著鏡中的自己時……會流露出深深的厭惡。
好在,他及時遏製住了,一如當初對著鏡子深呼吸後又重新露出溫婉微笑的媽媽。
“呼……”
李追遠聳了聳肩,看了下時間,淩晨三點半。
自己到底算是睡了還是沒睡?
沒有睡覺的感覺,卻感覺並不困,反而比以前正常睡覺時的感覺要好。
是因為自己意識脫離了身體,讓身體可以毫無雜念地完全投入到休息中麼?
李追遠推開門,走了出去,這個點的晚風,帶著涼意,也裹挾了一些初晨即將來臨的雨露濕潤。
樓下,已經安靜,或者說,本就沒鬨騰過。
但他現在不太敢一個人下樓去看,理性上的安全感,永遠抵不過未知帶來的恐懼。
而這時,太爺的臥室窗戶,一閃一閃的,雖說沒有三長三短打出標準求救節奏,但李追遠還是馬上推開臥室門進去。
臥室床上,李三江身上流著血,他的左手抓著床頭的燈繩不停拉動著。
他脖子很疼,喊不出聲,他很怕沒人能看見,更怕這燈繩被自己拉斷或者開關彈上去卡住了下不來。
還好,他看見了推門而入的李追遠。
“小遠侯……”
李三江還沒虛弱地喊出聲,伸出手,然後就見站在門口的曾孫兒毫不猶豫地跑了出去。
嗯,他知道這孩子是去喊人了,但怎麼說呢,小遠侯沒有跑到床邊焦急地詢問互動交流一番,還是讓他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他剛到嘴邊的“太爺沒事”“小遠侯彆哭”這些安慰話,還沒說出來呢,就生生咽了回去,有點憋得慌。
李追遠跑下了樓,無視了一樓的恐懼,一樓燈關著,但借著月光能看見這裡東側區域,堆滿了紙人。
是的,這些紙人還在,李追遠甚至一眼就瞧見了靠牆那邊擺放著的胖師傅。
絕大部分紙人都是按照傳統定製的,但在這一基礎上,為了滿足多元化市場呼喚,也會根據主家需求單獨做一些特彆的。
比如某主家要是擔心自家親人在下麵吃不好,就會燒個廚子下去。
還有一些老頭走的比較早的,老太擔心燒年輕侍女下去,等自個兒下去時就要沒了自己位置,就訂做那些比自己看起來還老的老婆子。
跑到壩子上後,李追遠直接去了西屋,他敲響了門:
“劉姨,秦叔
,開開門,我是小遠,太爺出事了!”
門被打開。
站在門口的是秦叔,李追遠看見秦叔背後的劉姨正拿著掃帚掃地。
“小遠,怎麼了?”秦叔問道。
“我太爺受傷了,流了很多血,要送去診所。”
“我去,我會止血包紮。”劉姨丟下掃帚,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布包,衝出了屋門,秦叔也跟著一起過去。
李追遠看了一眼簸箕內被掃進去的紙屑,又看向秦叔劉姨的背影。
他們,晚上睡覺都不脫衣服的麼?
李追遠目光掃了一眼東屋,她,應該也醒了吧。
不過李追遠沒去東屋敲門,而是往回跑,再次路過一樓紙人堆時,他走到胖師傅麵前,伸手,碰了一下。
隻一輕微接觸,胖師傅就散了架,化作一攤落在了地上。
而這也引起了連鎖反應,一時間,所有的紙人紛紛開始“坍塌”,像是積木推倒遊戲。
很快,原本顯得很擁擠的一樓東半麵變得無比空曠,隻是多了滿地的碎紙屑和斷木條。
李追遠沒有害怕,甚至都沒驚訝,他很平靜地踩著這些紙屑,無視腳下傳來的“啪嗒”脆響,來到樓梯口,走上二樓。
再回到臥室時,看見劉姨已經在給太爺包紮了。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有點像龜苓膏,應該是先上了藥。
秦叔換了被血弄臟的墊被和涼席,從櫃子裡拿出乾淨的鋪好,再將包紮處理好傷口的李三江抱了上去。
見劉姨忙完收拾著布包,李追遠走上前問道:“劉姨,我太爺他怎麼樣了?”
“血流了不少,傷也不算輕,但都是外傷,已經處理好了,不用送診所,休養休養就行了。”
李追遠看向躺在床上的李三江,發現太爺臉上已恢複了不少血色。
劉姨也看著李三江,其實,她也很是意外,老頭年紀明明很大了,可偏偏氣血充足,外表看似蒼老,骨子裡卻極為康健。
同樣年紀的其他老頭老太,一不留神跌個跟頭說不得就能被送走,他身上戳了這麼多口子流了這麼多血,卻都像沒傷到元氣。
“小遠啊,有什麼事你再喊我們。”秦叔對李追遠說道。
“嗯,好的,謝謝秦叔劉姨。”
秦叔和劉姨離開了,李追遠拿起茶缸,倒了些熱水,走到李三江床邊。
李三江頭靠著枕頭,右臂耷拉在胸前,用左手接過茶缸,小口小口地喝著。
喝完後,李三江發出一聲歎息:“小遠侯啊,今兒個起,轉運儀式,就先停了吧。”
“好的,太爺。”
“等太爺養好了,咱再繼續。”
“嗯。”李追遠把茶缸接過來放在旁邊,“其實,也不用繼續的,太爺。”
“細伢兒不懂事啊,彆說屁話。”
“好,我不說了。”
李追遠脫下鞋子,爬上床,來到李三江身側,背靠著床頭欄,坐著。
“睡去吧,小遠侯,太爺沒啥事兒了。”
“劉姨沒問您怎麼弄成這樣的麼?”
“我說我摔傷的。”
他們,就信了?
李追遠心裡有很多話想問,卻不知從何處問起,而且看樣子,李三江也不打算說。
良久,李追遠開口道:“太爺,該怎麼學啊。”
如果小黃鶯那次事時,自己還隻是初次遭遇的懵懂,那麼今晚的事,他是真的感到了無力。
李三江一聽這話,以為這小子終於開竅,打算好好學習了。
心裡還暗自得意,看來這轉運陣是有效果了,沒看小遠侯都轉性了麼?
行,這樣很好,隻要孩子願意上進學習,自己流點血,值了。
隻是,他李三江早年就是個渾主,後來哪怕去闖過上海灘那也是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這輩子,就沒好好進過學。
當初學識字兒,也是為了看上海報紙上的那些花邊新聞。
不過,爛大街的道理他還是能講講的。
“小遠侯啊,你可千萬彆好高騖遠,還是得把基礎打牢靠些,這樣以後才能走得更遠。”
也就是說,自己還是得從《江湖誌怪錄》繼續看起麼?
“我知道了,太爺。”
“嗯,知道了就得去做,踏踏實實一步一步做,這樣以後才能有成就,彆學你太爺,年輕時乾啥事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頭,等年紀大了後,才感到後悔。”
“太爺,也很厲害呢。”
李追遠看著身上到處是包紮痕跡的李三江,心裡有種猜測,那僵屍,會不會和太爺有關係?
一是家裡就太爺受了傷,二是太爺的重點包紮位置,和那頭僵屍被老太攻擊的區域,高度重合。
所以,
這是太爺使用的,某種手段麼?
“哈,你太爺我厲害的本事多著呢,所以啊,你小子可得好好念書啊,以後肯定能比你太爺混得好。”
李三江說的不是偏門,他自以為傲的是他會操持營生小日子過得滋潤,至於偏門方麵……他自己都不懂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入行,直接無視了。
“嗯,我知道的。”
李追遠相信,隻要自己把書
繼續看下去,應該就能知道今天太爺用的是什麼法門了。
這時,李三江打起了鼾,他流了血,累了,睡著了。
李追遠拿起旁邊的薄被,輕柔地給太爺蓋上肚子,然後自己也閉上眼。
像是又打了個小盹兒,李追遠醒來時,外頭天亮了。
他繞過還在熟睡的李三江,下了床,走出去洗漱。
刷牙時,習慣性抬頭看向東屋。
東屋後頭,坐著個小姑娘,小姑娘今天穿著一件紅色的裙子,雙腳踩在門檻上。
旁邊,柳奶奶正給她梳著頭發。
李追遠笑了笑,心裡也陽光了些,端起臉盆回屋。
在他離開露台邊時,秦璃抬起頭,看了過去。
“嗯?”
柳玉梅拿開梳子,問道:“奶奶弄疼你了?”
秦璃收回頭,目視前方,沒說話。
柳玉梅繼續梳頭,笑著說道:“你昨晚玩得可真夠久的,能告訴奶奶,有什麼好玩的麼?”
秦璃沒回答。
壩子上,劉姨開始擺木凳,準備早餐了。
洗漱好了的李追遠走下樓梯,看見的是已經被打掃乾淨的空蕩蕩一樓。
等他到壩子上,劉姨對他笑了笑:“小遠啊,吃早飯了。”
“好的,劉姨。”
李追遠坐了下來,木凳上擺著一碗白粥和一個鹹鴨蛋。
“怎麼不吃在這兒發呆呢?”劉姨將一碗魚凍放下來。
“我是睡迷糊了。”
“還是少年郎好啊,吃得好睡得好。”劉姨笑著走開了。
李追遠默默拿起筷子,他是記得昨晚收尾席上,貓臉老太叫人去喊主家的,胖師傅上了樓,還有幾個紙人奶奶跑了出去喊東西屋了。
太爺受傷流血了,可他們,卻和沒事兒人一樣。
李追遠拿起筷子,挑了一塊魚凍送入嘴裡,入口即化,裡麵加了黃豆和辣椒,味道很香,拿來下粥是絕配。
這時,不遠處,柳奶奶牽著秦璃的手,也來到了木凳邊,秦璃坐了下來,柳奶奶蹲在旁邊,開始每日三餐前的“禱告”。
她今天沒梳發髻,柔順的頭發披在肩上,搭配紅色的裙子,顯得既靈動又端莊。
想著昨晚在夢裡她那傻乎乎的樣子,李追遠不由笑出了聲。
有些人,確實有這種特殊魅力,她可以什麼都不會,甚至都不用說話,她隻要站在那裡,你看她一眼,就立刻就能感到愉悅。
就像是,李追遠以前跟著媽媽在文物庫房裡,看見的那尊剛出土的精美花瓶。
似乎是聽到了笑聲,秦璃側過頭,看向坐在對麵吃飯的李追遠。
還在勸說流程中的柳玉梅,有些疑惑地也看了過去。
李追遠心裡微微驚訝了一下,怎麼,昨晚在夢裡的互動,還能保留到現實裡的白天麼?
李追遠指了指麵前的粥碗,對她輕喊了一聲:“吃飯。”
秦璃低下頭,拿起筷子,開始將各式鹹菜以及分切好的鴨蛋進行分類,然後搭配著粥,開始用餐。
柳玉梅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秦璃吃得比李追遠還快,李追遠這邊放下筷子時,秦璃已經又坐回門檻裡去了。
劉姨的身影快速出現,這次,她搶在李追遠麵前收起了碗筷。
“謝謝劉姨。”
“下次吃完了就放這裡,我來收,你也不想害你劉姨丟了工作吧?”
“我知道了,劉姨。”
“小遠啊,過來給奶奶泡茶。”柳玉梅傳來呼喚。
她正坐在竹靠椅上,旁邊茶幾上是一套茶具。
李追遠走了過來,在這一過程中,坐在門檻裡的秦璃,目光隨著他而移動。
柳玉梅注意到了,她抬起手,示意李追遠止步。
李追遠停下,也看向秦璃那邊,他開始後退,然後秦璃目光依舊跟著他走。
柳玉梅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盯著李追遠。
“奶奶,還泡茶麼?”
“泡。”
李追遠走了過來,開始泡茶。
柳玉梅則注意著孫女那裡,孫女在看向這裡,嗬,好久了,自己能被孫女帶著看著了,還得沾旁邊這小子的光。
“小遠……”
“奶奶……”
二人同時開口,都頓了一下,正當柳玉梅不打算謙讓繼續說下去時,卻聽到李追遠更快的語速:
“奶奶,你們為什麼要住我太爺這裡?”
柳玉梅笑了笑:“討個生活罷了。”
“可是,你們不缺生活,你們很有錢,這套茶具,和您昨天說要送給我的玉扳指,已經可以在京裡買套房了。”
接著,李追遠又補充道:“不過現在古玩大行情還沒到,等十年後出手,更劃算。”
家屬院裡愛好收藏的爺爺奶奶們,早在十年前就開始打聽消息在胡同巷子裡收老物件了,但他們隻收不賣,說是盛世古董,得過些年再出手或者留給子孫。
“小遠啊,你連古玩都懂?”隨即,柳玉梅微微坐直了身子,麵色一正,“是你太爺告訴你的?”
古玩這行,靠的是眼力見識沉澱,眼前
這孩子才多大啊,柳玉梅可不信他能自己瞧出來。
李追遠搖搖頭。
且不說家屬院裡爺爺奶奶們喜歡炫耀顯擺的藏品,他跟著媽媽在京裡各處博物館單位裡,見的最多的就是古董了,還有很多真正的寶貝,是不對外展出的。
“小遠啊,奶奶住這裡,是因為這裡空氣好,氣候好,對阿璃的病有好處。”
“哦,我知道了,奶奶您剛要問什麼?”
柳玉梅有些意外,這孩子這就信了?
她開口問道:“阿璃怎麼在看著你呢?”
李追遠有些靦腆道:“可能是前幾天我看她看太多次了,她覺得吃虧,要還回來吧。”
柳玉梅:“……”
果然,這孩子沒信自己剛才的話。
“奶奶,喝茶。”
“嗯。”
一老一少,各自喝著茶,茶湯裡流轉著的光澤,都是心眼子。
喝完茶,李追遠要去看書了,他先去屋後廁所方便,來回經過東屋時,都和秦璃打了聲招呼,秦璃對他行注目禮。
還沒進主屋,就聽到一樓傳來太爺那沙啞的怒喊:
“咋了這回事,咋了這回事,我的紮紙呢,去哪兒了?”
李追遠看著太爺氣得幾乎蹦起,落地後不停跺腳。
劉姨走了過來,說道:“昨晚下了場小雨,雨打進來了,全毀了。”
李三江皺著眉:“啥?”
李追遠說道:“太爺,你都能下床了?”
“當然,太爺我身子骨好著呢……不是,現在是說紮紙的事兒,到底是咋弄的?”
李追遠:“劉姨說的沒錯,雨打進來了。”
“這……”李三江張著嘴,“這這這……”
劉姨說道:“叔,沒事的,我和阿力抓緊熬夜再做就是了,不會影響交貨的。”
“這是交貨的事嘛,這材料……”李三江一陣氣悶,隻覺得這紮紙的損失,比他自身的窟窿來得更痛。
他是有錢,這房子,這桌椅碗碟,這紮紙工坊……但他不存錢,日子過得瀟灑,忽然一庫房的貨沒了,手頭就要變緊吧了。
“小遠侯啊,你幫太爺去劉瞎子那裡跑一趟,問她牛福老娘冥壽日子算出來了沒,要是沒算出來,叫她趕緊。”
“啊?”李追遠愣了一下,見劉姨已經離開去拿原材料後,他走到李三江麵前:“太爺,您都這樣了,還要去辦冥壽啊?”
李三江理所當然道:“可不就是因為這樣了,我才更得去嘛!”
“您現在身體,萬一在牛家遇到什麼危險……”
“沒錢花了,要這身體有什麼用?”
李追遠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小遠侯啊,太爺我就過的是這樣的日子,爛命一條早就活夠本了,可不想手裡拮據,乖,聽話,去幫太爺把話傳了。
另外再告訴你,這次的事兒可不僅是我和劉瞎子去,太爺我還請了個同行,嘿嘿,估摸著,他明兒個也就要來了,那老東西連帶著他家那伢兒,可是厲害著呢。
記住,可不能把我現在這樣子告訴劉瞎子,她膽兒小,知道了怕是得縮回去!”
李追遠點點頭,隻能去了一趟劉金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