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彬:“哥,哪天你要是覺得腦子沉了累了,我幫你裝一會兒。”
陰萌這時開口問道:“這一切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陰陽伴生死倒,哪有那麼容易就煉出來,按魏正道的意思,得是那些名門正派才有那個底蘊去嘗試搞出這玩意兒。
倆撈屍人,還是插坐碼頭的,哪搞得出這般陣仗?”
陰萌神色有些戚戚,她家也是插坐碼頭的,不,爺爺死後,她來到南通,她陰家連碼頭都沒了。
“我懷疑他們父子得到的那本書中的記載,有問題,大概跟你陰家十二法門一樣,是個簡化版,讓人覺得能輕易上手。”
陰萌覺得自己胸口,又被悶一記。
“最終目的麼,雖然有些荒謬,但我猜測,它本身比較受限,它想擁有一個載體,同時恢複自由。”
譚文彬:“老頭好像要不行了啊?”
屋內,茆長安幾次想逃出來,卻都被趙軍峰與邱敏敏攔截住,仿佛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他留在這裡。?…。。
“趙軍峰,你既然不受控有意識,那你就應該清楚,就算把我殺了,你們待會兒出去也得麵對那三個人!”
“那三個人可能很早就來了,他們現在還沒走,就是想著我們先魚死網破他們好收拾局麵,你要帶著邱敏敏走,我不攔著你,你們倆現在就走,到時候是荼毒生靈發泄怨念還是遁江入海,都隨你們!”
“趙軍峰,我們先聯手吧,把外麵三人解決了,然後我們再分生死,這樣才不會被外人撿了便宜!”
譚文彬:“老頭有點不裝了啊。”
陰萌撇撇嘴:“真不要臉。”
譚文彬:“但趙軍峰和邱敏敏似乎就盯著他,就要弄死他,這麼苦大仇深麼?”
死倒可不是生前的人,趙軍峰在能自我控製且可以控製邱敏敏的前提下,殺了冉秋萍和孫紅霞,這證明他早已脫離了原本的身份羈絆關係。
在這一前提下,如果他真有智慧,似乎應該考慮一下老頭的提議。
李追遠:“書在老頭身上。”
茆長安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他身上已出現多處傷痕,鮮血淋淋,再不動真格的,小命就真要丟到這裡。
隻見他兩根大拇指指甲,分彆刺入自己的掌心,刺開血口子,然後自裡頭分彆抽出兩根紅線。
紅線撐起,腰部發力,向身前一彈。
恰好這時趙軍峰撲來,口中再次噴吐出紅霧,但紅霧在碰到彈出的紅線時,發出一陣“滋啦”的聲響,不僅自己散開,還完全沒阻攔到紅線。
紅線彈在了趙軍峰身上,如同墨鬥一般,在趙軍峰胸膛處留下一道紅痕,然後快速融化。
“砰!”
趙軍峰被彈飛出去,身體一陣曲折,被染上紅線的身體部分,碎肉開始脫落。
邱敏敏出現在茆長安身後,雙臂刺出。
茆長安身子一縮,沒選擇躲閃,而是順勢往後一靠,肩膀狠狠撞擊在了邱敏敏身上。
邱敏敏後退的同時,身上的爛泥快速黏上茆長安,從他身上的傷口處瘋狂湧入。
“啊!!!”
茆長安發出一陣慘叫,可雙臂依舊一繞,紅線環住邱敏敏脖子,然後發力一切!
“噗……”
邱敏敏的頭顱被切割了下來。
無頭的屍體往後後退幾步,雙臂撐開,膿水自脖頸切口處汩汩湧出,黑氣溢出,怨念開始消散。
“我艸,老東西好強。”譚文彬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沒小遠哥的後手,我和陰萌還真乾不過他,那紅線怎麼是從身體裡抽出來的?”
陰萌:“是他溫養在身體裡的,當筋用。”
“好狠呐,萌萌,你會這個?”
“不會,小時候聽爺爺講故事時提起過。”
“這套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正道路子。”
李追遠聞言,不由想起當初秦叔下江前,身上出現的血色魚鰓,其實,正道本來就很血腥。?…。。
解決完邱敏敏後,茆長安又以紅線將趙軍峰連續逼退,可每次當他想要趁此機會脫離時,趙軍峰就又重新黏了上來,如同跗骨之蛆。
可這也同時,給了茆長安機會,他再次假裝要離開堂口,等趙軍峰又一次撲上來時,他雙腳一蹬,向後彈躍,直接坐在了趙軍峰身上。
雙臂下壓,紅線扯向趙軍峰脖子。
趙軍峰雙臂上舉,刺入茆長安大腿,同時張開嘴,紅霧瘋狂吐出。
“給我死,給我死,給我死!”
茆長安不管不顧,拚上了一切。
“噗……”
趙軍峰的頭顱,也被切割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呼……呼……呼……”
茆長安渾身是血,如同一尊血人,一瘸一拐地向大門走來,麵對著屋外站著的三人,他笑了。
在血汙的襯托下,他的牙很白。
他手中的紅線已經斷裂,從麵部到雙臂再到雙腿,皮肉都明顯鬆弛下來,像是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
但他還是沒放棄,知道自己已經沒力氣再戰鬥了,他開口道:
“條件你提,隻求給我一個活路。”
李追遠搖搖頭:“你得死。”
“為什麼?我和你沒仇啊。”
李追遠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不殺你,我們三個今晚過來就什麼事都沒做,會顯得我們很呆。”
茆長安:“……”
譚文彬附和道:“對對對,大晚上出來,戲確實精彩好看,但總得乾點什麼,這樣才有參與感。”
茆長安:“我的一舉一動,全都符合規矩,你們殺我,不怕天譴麼?”
譚文彬指了指自己三人:“沒事,我們三個人分一分,平均一下應該也不剩多少。”
李追遠:“沒我先前的提醒,你已經死在趙軍峰的偷襲下了,所以,你的命本就是我的。”
陰萌看向譚文彬:“腦子的差距。”
茆長安“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他的手中掏出一張符紙,指尖輕撫,符紙點燃。
他現在連走路都很勉強,再不止血失血過多都能導致他死亡,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逃脫的可能。
自私的人,不僅十分怕死,更怕彆人占他便宜。
他剛剛引燃的符,是家裡的“鑰匙”。
符紙燃燒的刹那,廟裡的風都變了味道。
原本的陰陽合住格局開始發生摩擦與對撞,一股股濃鬱的陰氣從將軍像下方的青銅門裡溢出,一團團綠幽幽的鬼火在空中升騰而起,地上也出現了一條條火線。
“我的東西,你們誰都彆想拿走,誰都彆想……”
火勢開始出現,這引燃得無死角,很快就自各處竄起。
陰萌:“小遠哥,我去把他殺了,然後我們就走。”
“我們走。”
李追遠轉身直接向外跑去。
陰萌有些不明白,不是不殺個人會顯得很呆麼?
而且這時火勢雖然起來了,但還沒到萬分危急的地步,殺了人也來得及跑出去的。?…。。
譚文彬已經跟上,陰萌見狀,最後掃了一眼坐在那裡的茆長安,也跟著一起往外跑去。
“嘿嘿……”
看著三人離開的背影,茆長安發出了笑聲,再看著四周燃起的火焰,他臉上呈現出落寞。
伸手,自懷中掏出一本白封黑底的書。
低頭,看著書封麵,他眼裡流露出了憎恨,他知道,要不是這本書,自己和兒子還過著平靜的生活,家學傳承,維護一方安寧,不讓死倒為禍人間,不辱祖宗門楣。
正是因為它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都是它害的。
但很快,茆長安眼裡又出現了貪婪與眷戀,他是愛這本書的,愛到了心坎裡。
朝聞道,夕死可矣;普通插坐碼頭的撈屍人,哪裡來得真正的深奧傳承,是這本書,讓他看見了真正的精彩,原來,這個世界,還可以有這般可能。
竹山,我的好兒子,我的好徒弟,你也是和我一樣的心情吧。
為了看一看那個世界的風景,丟了命,又算什麼?
我們隻是失敗了,沒成功罷了,古往今來,又有幾個能成的?
我們父子倆,終究比旁人,比先人,要見到更多的……
陰風吹來,掀開了第一頁,是空白。
茆長安怔住了,他馬上翻開第二頁,空白,再翻開第三頁,空白,繼續翻,全是空白!
書是真的,他記得這種紙質觸感,可書上原本記載的陰陽伴生死倒的煉製方法,針偶控屍的方法,這些,怎麼都不見了?
“不,不,不,不!!!”
茆長安不停地翻頁,他可以接受失敗,他可以接受親兒子作為失敗的代價,但他無法接受這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個騙局!
它給的陰陽伴生死倒煉製方法,本就不是真的,這本書,戲弄了自己和兒子,自己父子倆,完全成了這本書的玩物!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求求你,求求你,把字放出來,把字放出來,哪怕是錯的,哪怕是假的,求求你,給點字,給點字……”
忽然間,堂口內無頭的趙軍峰緩緩站了起來。
茆長安聽到了動靜,回頭看去。
趙軍峰的衣服脫落,胸膛上的碎肉因先前被紅線掃中也掉了很多碎肉,但在血肉模糊的深處,卻有一張女人的臉,緩緩蠕動。
是邱敏敏的臉。
無頭的趙軍峰走到茆長安麵前,伸手,抓住了茆長安的頭,不停發力。
“啊啊啊……”
“砰!”
腦袋炸裂,紅的白的飛濺了一地。
趙軍峰彎下腰,將那本白封黑底的書撿起來,上麵原本被濺射了不少汙濁,卻在頃刻間消失好似被吸收。
胸口處的女人臉,嘴巴張開,書被女人咬住。
趙軍峰周身,出現了一灘爛泥,將其包裹,在大火燃到這裡前,他順著地麵移動了出去。
脫離了炙熱火海,離開了將軍廟,他向著最近的河流筆直而去,像是一條重獲自由即將歸水的魚。?…。。
然而,魚兒遊著遊著,下方將軍廟的火光,還是如此清晰。
終於,魚兒停了下來。
爛泥緩緩褪去,趙軍峰環視四周,胸口處女人的眼睛,不停張望。
他被困住了。
“嘿嘿嘿。”
譚文彬緩緩站起身,左手拿著七星鉤,右手拿著羅生傘。
緊急時刻,拿黃河鏟最合適,但真的需要打配合同時條件充裕裝備帶齊時,那就得明確自己的定位。
旁邊,陰萌就拿著一把黃河鏟,潤生不在,她就主攻。
“嘿嘿哈哈哈……”
譚文彬笑聲不止。
陰萌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說道:“你笑得好像電視劇裡的反派。”
譚文彬忍住笑,舔了舔嘴唇:“彆說,當反派的感覺還真快樂。”
頓了頓,譚文彬又問道:“小遠哥,你是怎麼猜到還有附加題的?”
李追遠坐在一處石頭上,很平靜地說道:
“不是附加題,是總分算不滿,漏了一張臉。”
隨即,少年手肘撐著膝蓋,手掌托腮:
“彆耽擱了,在火光引來人之前,解決掉它。”
譚文彬對陰萌努努嘴:瞧瞧,誰才是真的像反派。
陰萌沒反駁。
二人嘴裡一邊念叨著:“三三得生,四四入乾,二八問卦,三九對接……”
李追遠忍不住將手向上,遮住眼,這一幕,好似背著乘法口訣進考場,愚蠢得沒眼看。
譚文彬手中七星鉤延展而出,對著趙軍峰就勾去,趙軍峰想要閃避,可明明是往後移動的他又很快變成主動上前,被鉤子勾住。
陰萌上前,就是一鏟重拍。
等趙軍峰反應過來想要反抗時,譚文彬撐開傘,將濺射過來的爛泥給全部擋住。
再適時將傘一撤,陰萌又是一鏟重拍。
趙軍峰逃又逃不了,躲又躲不過,攻擊次次被化解,反倒是傷害是一招都沒落下吃。
他的狀態,本就被茆長安削去了一大截,算是以假死的方式尋脫,這種萎靡的狀態,再遇到提前精心布置好的陣法壓製,真的是完全沒了發揮餘地。
而譚文彬和陰萌無比死板的配合攻勢,更是掐死了任何反轉和奇跡發生的可能。
隻是,讓這場搏鬥,變得有些無聊。
李追遠歎了口氣,要是潤生在,以潤生的力量,應該早就結束了,陰萌在單純力量上,還是差距太大,她更適合譚文彬現在的位置,而譚文彬,更適合自己現在的位置。
少年腳下,還有很多根餘下的陣法旗,當陣法哪裡出現鬆動或破口時,他需要拿著旗去修補。
但眼下這種平順的局麵,陣法很穩固,能支撐到陣法效果自然消退,他根本就沒事可做。
這也是他無法接受潤生上次犯錯的原因,明明有更理性的團隊選擇,偏偏要在那一刹那被感性所左右。
李追遠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女人嘴裡叼著的那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