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帝被自己猜測給驚著,可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謝天瑜從來都不是蠢貨,更不是那種單純為著情愛之事就能沒了腦子的人,當年戾太子那般氣盛,他依舊能成為眾皇子中唯一能跟他“抗衡”幾分的人,又怎麼可能為著區區美色失了理智。
他百般求娶榮玥,為的就是榮家帶來的好處,榮玥產子時榮遷安還在朝堂,榮家依舊是鼎盛之態。
若非有彆的利益可圖,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怎麼可能冒著那麼大的風險,換了榮玥的兒子。
那可是留著榮家血的皇室子孫,有那孩子在手,榮遷安就算不會竭力輔佐,心中多少也會偏倚。
謝天瑜怎麼舍得?
除非……
換來的那個孩子,能給他帶來更大的好處!
安帝倏地站起身來,眼神陰晴不定:“馮來。”
馮內侍連忙扭頭:“陛下。”
“去傳蕭厭進宮。”
“現在?”馮內侍愣了下:“蕭督主剛從宮裡離開不久,說是要去審兵部幾人……”話還沒完,瞧見安帝滿臉寒霜地看著他,那臉上神色格外駭人,他猛地打了個哆嗦他連忙低頭:“奴才這就讓人去傳話。”
蕭厭匆匆進宮時,已是半個多時辰後,等進了殿內,就見安帝赤腳踩在蟠龍紋的玉石腳踏上。
殿中並無外人,安帝少了朝堂上帝王規整,衣襟半敞,寬大的袖口挽起一半,似是焦躁,手中盤著黑色珠串,露出的手腕比月前瘦了許多。
“參見陛下。”
蕭厭正想行禮,就被安帝揮手道:“起吧,你……”
他正想說話,視線就落在蕭厭身上,安帝皺眉:“怎麼渾身是血?”
蕭厭看了眼身上血跡:“微臣方才審過兵部的人後,就去了一趟铖王那裡,剛審沒一會兒,便有宮中人來說陛下急召,怕誤了陛下的事微臣直接就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去收拾身上,還望陛下恕罪。”
安帝聞言頓時來了精神:“你審過铖王了?”
“審了,隻是他依舊不肯開口。”蕭厭眼底染著些倦色:“先前微臣也是趁他不備才詐出了陸家的事情,眼下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反口不願承認。”
“侯瑞等人用刑之後,雖然也承認跟铖王勾結之事與陸家有關,可卻無一人指證陸崇遠,反言語模糊探不清真假。”
“陛下也知道陸崇遠老謀深算,陸家根底極深,若隻憑借著這些,陸家隻需推一個人出來棄車保帥,頂多再舍了官職,陸崇遠便能全身而退,根本動搖不了世家根本。”
安帝眉心緊擰:“刑司的手段,也問不出來?”
蕭厭低道:“微臣無能。”
安帝看著蕭厭身上那些血跡,就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
那刑司是什麼地方他很清楚,多少硬骨頭進去都熬不過一夜,可是謝天瑜一個金尊玉貴、細皮嫩肉的王爺,他怎麼就能咬住牙抵住刑司的審訊?
安帝冷笑了聲:“不是你無能,是他根本不敢說,”
蕭厭詫異:“陛下是說……”
“你可曾想過,那謝寅的身世?”
蕭厭愣了一下:“铖王說當年铖王妃產子,那孩子落地就夭折,他怕失了榮家助力,恰好養在外麵的女子產子,才將那孩子抱來充作铖王妃之子。”
“你信?”
安帝的話讓蕭厭不解,見他皺眉疑惑的樣子,安帝冷嗤:“謝天瑜是什麼人,他可是曾經距皇位隻有一步之遙,你覺得他當真是那種為了美色就失了理智,不管不顧的人?”
“他若真這麼糊塗,榮遷安受戾太子牽連被迫離朝,榮家衰敗之後,他大可以名正言順的納妾,將外間那女子迎回府中,何必跟榮玥佯裝恩愛欺瞞世人?”
蕭厭錯愕:“可是铖王說,那女子早已身亡……”
“你信他的鬼話,若那人早已身亡,謝天瑜既有野心怎會不願再生子嗣?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謝寅身世暴出,他無半點能牽製榮家之物?”
“除非那人根本沒死,且有手段能拿捏謝天瑜,讓他除謝寅之外不能有子。”
安帝斜靠在身後憑幾上,見蕭厭似有不信,有些不耐地踩著腳踏說道:
“你仔細想想,榮玥多年都未曾再有孩子,外界一直傳聞她身體有恙,可她最近突然有孕,顯然身體根本就沒問題,多年無子顯然是被人動了手腳。”
“那女子敢斷謝天瑜子嗣,謝天瑜依舊忍耐,若不是情深不悔,就是她有依仗,既然如此,她為何不讓謝天瑜將她明目張膽的接回府中?”
蕭厭臉色變了變:“陛下是說……那女子身份不能示人?”
他說著忍不住皺眉:
“可是铖王身份尊貴,想要什麼樣的女子不能求娶,而且铖王妃產子都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當初先帝爺還在,那女子既能暗中與铖王苟且委身於他,為何不索性求先帝爺賜婚?”
安帝嗤之以鼻:“若是賜婚,謝天瑜還怎樣去得榮家好處?”
蕭厭眉心更緊:“可想得榮家好處,為何還要冒險?”
“那若那女子出身世家呢?”
“世家?”蕭
厭錯愕。
安帝冷聲說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铖王跟陸家是怎麼勾結上的?”
見向來精明的蕭厭麵露疑惑,轉瞬又似想到了什麼,滿臉驚詫。
安帝冷笑:“當年戾太子意欲打壓世家,陸崇遠逼不得已才選擇了朕,那時朕不如铖王出色,他暗中同樣支持铖王也不足為怪,可是朕登基之後,謝天瑜已是半個廢人,陸家何必再鋌而走險替他和兵部牽線?”www.
“陸家是有私兵的,雖然未曾對外言明,但世家的底子你應該清楚,他們自己囤積軍械尚且不足,且他們一直想要推四皇子上位,拉攏其他世家屢屢提及東宮立儲,又何必多此一舉招惹铖王?”
蕭厭瞪大了眼:“陛下的意思是,那女子是陸家的人,謝寅他也是陸家血脈?”
“還不算太蠢。”
安帝睨了他一眼,才靠在身後紫檀憑幾上說道:“這事要麼是陸家將铖王當了退路,想著四皇子若不成,還有謝寅那一脈,要不然就是陸家出了個反骨之人,連陸崇遠都被坑了。”
他似笑非笑,滿是興味盎然。
“朕倒希望是後一種,那倒是有意思了。”
陸崇遠老謀深算多年,恨不得算儘一切,將陸家血脈推上皇位,這些年在朝中咄咄逼人,那些世家更是將朝堂當作遊獵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