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撐過最初難耐的刺眼,模糊看見居高臨下站在棺木旁的蕭厭時。
宋瑾修整個人頃刻間崩潰,他猛地扭頭吐了起來,哪怕身子被繩索綁著依舊蜷成了一團。
他吐的昏天黑地,抬眼時滿臉是淚。
“你殺了我……”
“你殺了我!”
蕭厭就那麼看著他,見他痛哭流涕,驚恐狼狽,他垂眸時神色泛著沉。
“當年棠寧被困在那方寸之地時,也曾如你這般哭求一死,她親眼看到她母親死在麵前,想要解脫不能,隻能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絕望。”
宋瑾修怒視他時嘶聲大喊:“我不知道二嬸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祖母苛待棠寧,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
蕭厭冷然:“是不知道,還是知道了也不想去管?”
“宋瑾修,你年少就能入朝,絕境亦能博得生路,你這麼聰明,當年是真的沒有察覺到棠寧身上變故,不知道你祖母他們所為,還是你早有察覺卻下意識避開真相。”
他聲音不高,卻如鐘鼓炸響在宋瑾修耳邊。
“你自私的知道真相難堪,一旦揭穿可能會毀了宋家,冷漠的覺得不過是犧牲一個可有可無的堂妹,就能保全宋國公府一如之前的富貴榮華。”
“你察覺到不對卻一直在自欺欺人,明知道真相就在眼前,卻寧肯假裝不知,隻以年少為借口粉飾太平,來保全你所希冀的安寧……”
“我沒有!我不是!!”
宋瑾修耳中嗡嗡作響,如同被撕開了所有偽裝,鮮血淋漓地嘶聲喊叫,可對上蕭厭的眼睛時他卻是下意識的避了開來。
當年二叔二嬸的棺木被送回之後,本該停靈前堂讓人入府拜祭,可府中卻將棺木放在祠堂,讓人嚴加看守不允任何人靠近,他是曾有過懷疑的。
後來二嬸他們匆匆下
葬,府裡打殺了一大批下人,棠寧昏迷不醒地被帶去了彆院,然後就“一病不起”,連二嬸他們下葬時候都未曾出現。
直到月餘後他前往探望時,原本靈動的小姑娘眼神麻木,四肢僵直,像是被去除了靈魂的軀殼,連說話都帶著蒼白死氣。
他記得,棠寧曾經死死抓著他的衣角不肯放手,曾滿是乞求地叫他“阿兄”。
他分明是看到了她衣袖滑落時手臂上的淤青,看到她眼裡不敢落下的淚水,還有那些奴仆稍稍靠近就簌簌發抖的驚恐。
但是他一句都沒有問過。
所有的狡辯之詞都堵在了喉嚨裡,宋瑾修頭一次這般清楚明白的直麵自己的自私和冷漠,本就蒼白的臉上連半點血色都不剩。
蕭厭神色淡漫冷清。
“往日你總站在高處,覺得棠寧的委屈不值一提,你總覺得她心狠,一次又一次的說她不該對宋家趕儘殺絕。”
“她隻想跟你們撇清乾係,你卻處處糾纏,總以兄長的身份一邊說著你知錯了,一邊卻又抓著她不放。”
“好似你一句錯了,她就該放下所有怨憎,委曲求全與你安好,如今就叫你自己也體會一回,什麼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