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皇長孫殿下。
是東宮唯一的血脈。
徐裕老淚縱橫,伏在蕭厭身前,額頭抵在他手背上嚎啕大哭,像是要將當年凶險和多年隱忍全部宣泄。
棠寧坐在火盆邊看的鼻尖泛酸,眼圈也有些紅。
……
許久之後徐裕才平複下來,他未曾照著蕭厭吩咐上前坐下,而是如同老仆躬身站在一旁。
蕭厭問:“你當年是怎麼逃出來的?”
徐裕沙啞道:“東宮起火時,老奴不在殿中,倉促趕回去想要入內救人時,卻被斷梁砸在臉上。”
“老奴當時昏死了片刻,後被慘叫聲驚醒,就發現大火之中,左衛率府副使許春榮不僅未曾救人,反帶著手下趁亂行凶,且堵死了太子殿下所在的慶安殿。”
那場火勢極大,入目所見全是慘死的宮人,那些人不是死在大火之中,而是被人滅口,徐裕隻以為許春榮被人收買想要謀逆,狼狽逃出想尋禁軍相救。
怎知道逃出來後,才知道“謀逆”的變成了太子殿下,禁軍與太子逆軍廝殺於宮中,東宮大火無人前來,徐裕眼睜睜看著那火勢映紅了半邊夜空。
徐裕滿眼通紅:“老奴再想返回後殿已經來不及,恰巧遇到曹公,才知陛下已問罪東宮,人人皆知太子謀逆,陛下更言及殺無赦。”
“曹公說老奴不能回去,又說小殿下已經逃出,說若不能遮掩形跡恐遭追殺,老奴在宮中多年,便與曹公一起送人替代殿下,後隨曹公混出皇城。”
他說話時感激:“當年若非得曹公相救,老奴怕是早已身死,這些年也賴曹公庇護,老奴才能留在京城等著殿下歸來。”
蕭厭低聲道:“多謝曹公。”
“你用不著謝老夫。”曹德江搖搖頭:“老夫當日救他,並沒存什麼好心,徐內侍也應該清楚。”
東宮的事牽扯太廣,他倉促進宮也並非萬全,行事間更是破綻極多。
他當然怕有人察覺到他和榮遷安所為之後禍延己身,所以在發現徐裕沒死之後,他第一時間想的就是這位東宮內侍能夠利用。
曹德江將徐裕帶出皇宮之後,就“囚禁”在京郊一處偏僻之地,又尋了個與皇長孫年紀身形相仿的乞兒放在一旁。
若是宮中察覺異常派人追查,便會有人將他們引到徐裕那邊。
屆時提前留在那邊的人便會動手處置了徐裕,讓他帶著那乞兒“以身殉主”,徹底了斷此事。
曹德江沒曾遮掩朝著徐裕說道:“老夫當初救你,也隻是想借你來替曹家脫身,你被老夫囚禁了三年,若非你自己毀了麵容身形大變,且東宮之事平息,老夫也不會放你回京城。”
徐裕聞言卻是急聲道:“不是這樣的,您從未遮掩心思,留在那裡是奴才也是心甘情願,若當真有人追查皇長孫殿下,奴才也願意以死斷了宮中念想。”
“東宮之事平息後,曹公若真要替曹家脫身,大可直接要了奴才的命以絕後患,可您卻以監視之名將奴才留在身邊。”
他說話間看向蕭厭,怕他對曹德江生了誤會。
“殿下,老奴這些年一直跟在曹公身旁,他從未苛待半分,而且當年先帝血洗朝堂,也是曹公用儘辦法,才將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屍骨偷換了出來,讓老奴這些年得以前去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