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說完後有些心虛,似是怕自己顯得太過“出眾”,聲音小小地嘀咕。
“其實當時好些人都是這樣,水患後南地官員好多都因為賑災不力被朝廷罷免或是入罪,又被打殺了一批太過出頭被抓住尾巴的貪官,府衙那邊空缺出來很多位置。”
“除了許給那些跟京裡頭官爺勾結的山匪的外,還有好些都是捐了銀子就能進府衙。”
“當時二百兩能買個文書,五百兩能當個師爺,要是給個五、六千上萬兩的,再尋個路子走走關係,甚至還能得個縣令或是員外郎……”
南地州府極多,又本就是富庶之地,有錢無權的人一抓一大把。
往日官員升任朝廷把控,根本落不到外人手裡,就算是最低等的官員也須得吏部調任,而那次因著南地混亂多了機會,那州府衙門天天都是捧著銀子想要“捐”個官的人。
當時因為賑災失力以至生了民亂,不少官員都落了罪,加上一些脾氣剛直“不合群”的,還有那些貪的太重又沒掃乾淨尾巴被抓住把柄難以脫身的,林林總總下來,空缺的官職數都數不清楚。
光是一個縣衙,上到縣令下到衙差,就連村子裡的亭書、保長都能拿銀子換來,除了京中的人不知道外,南地官場上簡直就像是撒了魚料的池塘,隻要舍得花錢,誰都能尋著腥味進去撈一把出來。
那婦人像是生怕沒人信她,低聲說:“我記得就連都督府和州府那邊,隻要給得起價錢也能進去,少則三五萬兩,多則十來萬,給的再多一些甚至還有機會升遷進京。”
“我家夫君原是想進都督府的,可就是因為家底不夠才隻能留在歙州府衙……”
嘶——
所有人聽著那婦人的話都是忍不住直吸冷氣,文信侯他們更是臉色鐵青。
官員升遷,和銀錢掛鉤,地方便也罷了,竟連京城都敢覬覦……
曹德江雖然早就知道一些南地官場的事情,也知道當年賑災一案中貓膩,可其中詳細卻未曾問詢過,如今驟然聽到這些,哪怕如他老臣持重也覺得胸口起伏,呼吸都帶著艱難。
尹老將軍修身養性多年,此時也是穩不住心神,他重重一腳踹在席案上,滿臉怒容:“他們好大的膽子!!”
旁邊一人冷笑:“何止是膽大,以民充匪,官匪勾結,清除異己,將整個南地官場都當成了他們囊中物。”
本來該被剿殺的賊匪進了官場,堂而皇之成了朝廷武將。
那他們這些拿著性命在戰場廝殺,幾經生死才換得如今官爵的人算是什麼?還有那些依舊掙紮在底線,想著以軍功博個出路的將士又算是什麼?
他們甚至還比不上那些肆意屠殺百姓的賊匪。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止是武將,文臣也怒。
能入朝堂之人,就算是世家子那也多少是有底蘊才氣的,能走到高位的更不僅僅是家族庇護就能夠的,更何況還有一些清流朝臣。
他們每一步都走的艱難,竭儘全力兢兢業業大半輩子,才能爬到現在的位置。
可如今卻告訴他們,隻要給錢,就能入官場,隻要銀錢足夠,連三四品大員也未必不能當。
這讓本性清高又目下無塵的那些人怎麼能接受得了!
有文臣之中年邁之人滿是嘲諷:“世間學子想入官場何其艱難,寒門飽學之士尚且鬱鬱不得誌,這些人倒好,殺人如麻的山匪搖身一變成了武將,滿身銅臭的商戶也能隨便入了朝堂,可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