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廣義抿了抿唇,蒼老臉上眼眸輕垂。
馮秋荔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門生,哪怕比之當年的陸崇遠還要更甚,可卻也是這個他無比信任之人,早早投奔了與他敵對之人,一手毀了世家百年榮耀,毀了他在朝堂無數心血。
他與他背道而馳,所求之事全然不同,可哪怕當初撕破了臉,馮秋荔每每見到他時依舊恭恭敬敬喚他一聲老師。
梁廣義對於馮秋荔的心境極為複雜,對棠寧的話也是不置可否。
馮秋荔是個聰明人,他親自教他,那麼多時日相處之下梁廣義也很清楚這個“徒弟”的性情,他或許會感念師徒情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照顧他這個“老師”,但是開口去求皇後照拂他卻不大可能。
況且當日梁家之中也有參與謀逆之事的,他老妻就是其中之一。
皇後這般開口,隻能說是她自己之一,和馮秋荔太多關係。
“皇後娘娘,老臣可否問您一個問題?”梁廣義沒有去接棠寧的話,隻是抬眼問道。
棠寧:“什麼?”
梁廣義:“陛下親征北陵,您當真不怕嗎?若是陛下出了意外,您該如何?”
棠寧聞言搖搖頭:“本宮自然是怕的。”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兩軍交戰又怎能確保萬無一失,那北陵固然已有敗相,可是深入蠻夷腹地,誰又能保
證不會有什麼意外。
蕭厭固然勇猛,魏軍更是士氣正盛,可她依舊會擔心。
隻是……
“陛下帶兵前往南齊時曾經跟本宮說過一句話,他說戰場之上不分貴賤,兵卒死得,將軍死得,他這個皇帝也不例外。”
“當年太祖皇帝策馬征戰身先士卒才有如今大魏,他不會墜了先祖之風,也不能辜負那些願意為他野心宏願舍生忘死之人。”
棠寧說完之後,突然笑了笑:“況且梁相莫不是忘記了,陛下本就是天生將才,他是太祖皇帝親手教養出來的,他不是安帝那般屈居於皇城安享富貴的守成之君,他向往戰場,自然無懼。”
阿兄心之所往,亦是她心之所向。
……
梁廣義從殿中出來時,隱約能聽到身後那名叫花蕪的婢女嘰嘰喳喳的聲音,他抬頭望著日頭正盛的天空。
潘喜上前:“梁相,您瞧什麼呢?”
梁廣義未曾言語,隻目不轉睛看著那耀眼知己的驕陽。
大魏,或許真能迎來中興之主,海晏河清,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