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徐翠鸞跟幺子霍熠一起住在北側主樓,長子霍振坤一家住在東側副樓,現在,餘笙笙也暫住在那裡。西側副樓本是次子霍振年的居所,但他早年隨妻子移居申城,常年不回,便擱置了。直到霍熠十二歲,少年天才的他畫了一張設計圖,改建西側副樓為明熠樓,並住了進去。
才十二歲啊……
餘笙笙從外間樓梯上去,趴在二樓欄杆處看對麵的明熠樓,偏後現代主義建築風格,約莫有四五層,房體傾斜,大片玻璃牆,尖拱形門,乍一看不倫不類,但又有很強烈的視覺美感。
她不得不驚歎:這個霍熠很天才啊。
當然,天才多怪癖。
晚上他又來了。
許是不想人知道,爬窗進來的。
彼時,餘笙笙正在房間裡練太極,比照著手機上搜索的教學視頻,自學著基礎動作,很專注的狀態。她已經洗了澡,穿著很清涼,素白色的絲綢睡裙,吊帶設計,層層疊疊的荷葉邊,隨著動作展開,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霍熠沒想到能看到這番美景,卡在窗戶上忘記下來了。
直到一聲凶凶的貓叫:“喵呀——”
太太盯著他,黑琉璃般的瞳孔放大,弓背炸毛,哈出的氣息伴隨著低吼,意圖將他這個不速之客趕出去。
霍熠輕蔑地瞥一眼,然後高傲地放出了小葡萄。在他看來,一隻愚蠢的貓罷了,肯定會被小葡萄嚇得屁滾尿流、四處多藏,但事實全然相反——
小葡萄順著他的手腕爬下去,翠綠色身體高高仰起,吐著長長的芯子,做著攻擊狀態。
太太淡定地圍著它轉兩圈,然後,在它出擊時,伸出了尖利的爪子。
這一下正中身體,立刻一道血痕。
小葡萄懵逼了,翠綠色的身體往後縮,不敢出擊了。
太太卻沒那麼容易放過它,不時地伸出爪子撩撩它。
可憐小葡萄被它抓怕了,火燒尾巴似的,四處竄來竄去,尋找藏身處。
餘笙笙這邊自他們一來,就隨手披了件純白絲綢鬥篷裹住身體。此刻,見它似是發了狂,到處亂竄,一害怕,口裡急急喊著:“太太,太太——”
現在,太太已經成了她的護身符。
而太太也沒辜負她的期望,退後兩步,弓著身體,毛發炸立,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腳邊。
小葡萄哪裡敢出擊,盤起翠綠色的身體,瑟縮在牆根處,可憐兮兮的模樣。
霍熠一直留意著愛寵的戰況,看它顯露敗績,忙跳下來,伸出了手。
小葡萄看到了,麻溜兒爬到手腕上,乖乖縮著了。那血紅的眼珠濕漉漉的,委屈巴巴地瞅著他,似乎等待著他的安撫。
“真蠢,連隻蠢貓都打不過。”
霍熠訓斥一聲,伸手點它的腦袋時,目光注意到它身上一道抓痕,皮肉外翻,冒著血,眉頭一揪,暗道:真不該小瞧一隻貓的戰鬥力。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
霍熠不是會吃虧的,小葡萄吃了虧,比他吃虧還嚴重。他板起臉,麵上含霜,瞪著地板上的太太,不悅地喝問:“這東西哪來的?”
餘笙笙見他動怒,還是有幾分害怕的。但想到他不請自來,還是夜裡翻窗戶,心裡也惱了,不過,也隻是心裡惱了,麵上卻不好顯露。
眼下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而且,霍熠不比尋常人,是老夫人的心頭肉。若是鬨大了,被懷疑是她行為不端、勾他過來、還連累小姑,那就糟糕了。
餘笙笙心裡過一遍利害關係,隻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對於太太抓傷小葡萄的事,不僅不覺得歉疚,還有些難言的暢快。
就是可憐小葡萄替主人還了自己一直以來所受的欺負了。
餘笙笙心裡這麼想,麵上恭敬客氣:“二表哥送的。”
她說完,餘光看他乍然凶神惡煞的模樣,怕他對太太不利,忙把它抱在了懷裡,順了兩下毛,又冷淡地問一句:“你夜裡爬窗過來,有事嗎?”
她故意加重了‘夜裡爬窗’這幾個字的語氣,意在讓他明白自己行為的不妥。
先做錯事的是他!
霍熠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行為欠佳,但現在重點是小葡萄受傷了,所以,他手一指,眼一橫:“扔出去!”
“不。”
“你沒看到小葡萄怕它嗎?”
“可我也怕它。”
餘笙笙抱緊了太太,俏臉貼著它的毛發,暖絨絨、熱乎乎的,比那隻小葡萄可愛多了。而且,小葡萄還害怕它。她算是意外發現了小葡萄的天敵,把太太供起來的心都有了。二表哥真是送了個寶貝給她,以後再也不用害怕小葡萄了。
真好。
她唇角幾乎要壓不住笑意了。
霍熠看到她在偷笑,眉頭皺得能夾死人:“我說了,小葡萄不咬人。”
餘笙笙下巴一抬,理直氣壯:“太太也不咬人。”
“它抓傷了小葡萄。”
“它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行了?知道小葡萄受傷有什麼後果嗎?”
他的聲音嚴厲起來:“影響它免疫力,造成細菌感染,嚴重的話會害死它!”
餘笙笙聽到這裡,才算是知道事情嚴重性。她壯著膽子瞥一眼他手腕上的小葡萄,見蛇身上確實有一指長的傷痕,眼裡帶了些歉疚:“對不起。太太真不是故意的。你快帶它去包紮傷口吧。”
霍熠也想帶小葡萄去包紮傷口,但在這之前,他指了指她懷裡的貓,眼裡帶著不耐:“那東西,我不想再見到它!”
他不能留那東西時不時抓幾下小葡萄。
看它那凶狠勁,估計能抓死它。
太危險了!
餘笙笙一聽要把太太送走,急了:“不行!”
她咬著唇,看他不肯放過太太,伸出一隻手,做大義凜然狀:“你如果想為小葡萄出氣,就讓小葡萄咬我一口吧。”
“咬你一口,你還有命?”
他麵色冷漠,語帶諷刺:“真當它沒毒?”
餘笙笙聽他這麼說又害怕了,顫巍巍收回手,卻把太太抱的更緊了。她現在擁有的東西不多,太太是她最珍愛的了。
她不能把它送走。
怎麼辦?
硬的肯定不行,隻能來軟了。
餘笙笙腦子轉的飛快,下一秒,放低姿態,軟了口吻:“霍熠,留下它吧,我隻有它一個朋友了。”
女孩兒聲音輕輕軟軟、嬌嬌柔柔,分明具有蠱惑人心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