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正坐在床邊看書的商如意突然抬起頭來,向窗外看去。
天頂上,是黑壓壓的雲層,如同一隻巨大的黑色手掌將整個洛陽城蓋了個密不透風,這些天風雪不停,讓每個人的心裡也壓上了同樣的陰霾。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而坐在她腳邊拿著一塊帕子正在繡花的圖舍兒聽到響動,也抬頭看向她,問道:「小姐,怎麼了?」
商如意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道:「我剛剛,怎麼聽到打雷了?」
「打雷?」
圖舍兒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姐你說什麼胡話呢,大冬天的,還在下著雪,怎麼會打雷呢?」
「……」
商如意自己也覺得奇怪,想了想,於是笑道:「想來是我聽錯了。」
圖舍兒放下手中的針線,道:「我看哪,是小姐這些天都沒睡好,神不守舍了。姑爺走了七八天,你這七八天加在一起,大概還沒睡好一個晚上呢。」
她說著,又笑著看向商如意:「小姐是不是擔心姑爺啊?」
聽到這話,商如意的神思一陣恍惚。
她的確是在擔心他,不僅僅是身為人婦擔心出征的夫君的心態,更重要的是,她這些日子總是會回想起雷玉離開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話,還有——進宮那天,楚暘對她說的話。
宇文曄的這一仗,關係重大。
想到這裡,商如意道:「我當然擔心他,這是他被封為大將軍之後打的第一仗,關係著整個宇文家,甚至是朝廷的——」
她的話沒說完,圖舍兒立刻道:「哎呀小姐,奴婢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問的什麼?」
「我說的是姑爺這個人。」
「什麼,意思?」
「小姐難道不是擔心他這個人嗎?」
說到這裡,圖舍兒又微微撅了一下嘴,道:「雖然奴婢之前一直有點生他的氣,我們在雁門郡被突厥大軍突襲圍困,尤其是小姐你受了那麼重的傷,可他身為夫君,卻一直不在你的身邊,所有的危險苦難,都得小姐一個人去麵對,我那個時候想著,小姐嫁給他真的嫁錯了。」
「……」
「還不如像夫人說的那樣,留在家裡,一輩子不嫁人,也好過受這種委屈。」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顫,看了她一眼。
圖舍兒又接著說道:「可是,這一次回來,姑爺對小姐好像也不錯。上次小姐進宮,姑爺回家知道了這件事,聽說連馬都沒下就直接調頭到宮門口去等著小姐,那麼大雪天,還抱著小姐回家……」
「……」
「他對小姐你,還是很上心的。」
「……」
「小姐,你也是——那天姑爺出征,你也著急忙慌的去送他。」
說到這裡,圖舍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甜蜜的笑意,輕聲說道:「小姐,其實,你早就不生他的氣了,對不對?」
「……」
「要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天天都讓人去城門口打聽有沒有戰事的消息傳回來——剛剛,你就一直往窗外看,你肯定是在等姑爺的消息,對不對?」….
「……」
「其實,你擔心他就說出來嘛,我又不會笑你……」
商如意呆呆的坐在那裡。
圖舍兒後麵再說什麼,她已經完全聽不到了,這一刻,她的耳邊隻來來回回的回響著那一句話,像是圖舍兒說的,卻又在此刻,不斷的在她的腦海裡盤桓自問——
宇文曄,真的對自己是上心的嗎?
那天晚上,冒著風雪,他抱著自己一路策馬疾
馳回家,甚至一直將自己抱回到房中,緊靠在他懷裡感覺到的溫暖,也是真的嗎?
她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感受到胸膛下那顆心在不可抑製的劇烈跳動,那樣真實的激蕩,好像那一切,也都跟她這些日子始終無法平複的心跳一樣,是真的。
可是——
那劇烈的心跳,卻也在提醒她另一件事。
這一切,不都是在外人的眼中嗎?
他清清楚楚的說過,在外人麵前,他會做好一個丈夫的樣子,會跟自己扮演好一對令所有人都羨慕的夫妻,這些,難道不是他跟自己兩訖的交易嗎?
商如意隻覺得心裡一陣糾結,好像被看不見的絲線纏繞在心中,幾乎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能再輕易的陷落進去,尤其,是在已經被明白的拒絕,甚至被羞辱奚落過之後。不被人愛,已經夠可悲了,明明知道自己不被愛,還要再去企望人的愛,那比可悲更可憐。
更何況,新月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