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林雪涅就把她切下來並留給自己的那小半塊上麵放了火腿的黑麥麵包塞到嘴裡。但她顯然還是有一點猶豫自己要不要在這麼罪惡的時間吃夜宵。雖然她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在這裡長胖的可能。
而就是在林雪涅咬著那塊沒全部放進嘴裡的麵包片猶豫不決的時候,艾伯赫特傾身咬住了林雪涅才咬著一半的那小塊黑麥麵包的另外一半。當他咬住那小半塊堆了火腿的黑麥麵包時,兩人的嘴唇就這樣貼碰在了一起。
那或許……都不能稱之為一個吻,卻是在一時興起之下讓兩人之間的氣氛都變了。再接下去,兩人就都了笑起來。並把各自的那小半片的半片麵包以及火腿給吃了。
“所以,現在你能告訴我今天都發生了些什麼嗎,雪涅?”綠眼睛的貴族向他身邊的女孩這樣問道。並且,他還在林雪涅看向他的時候說道:“雖然你不快樂的時候也很美,但在你想要保守那些秘密的時候,你不需要對我也保守它們。”
“我……我隻是覺得……”看著那雙仿佛能望進自己心裡的綠眼睛,以及那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愈加迷人的俊美臉龐,林雪涅覺得自己是想要開口和那個對她來說是如此重要的人說些什麼的。
可是她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並且從何說起。於是她嘗試了好幾次,然後才說道:“最近我看了很多哲學方麵的書。也跟著你們一起看到了很多。我覺得……現在的我們正在經曆的,會是一段對於未來的一百年甚至更遠長的時間都影響深遠的,創造曆史的時期。我、我跟著路德維希還有曼弗雷德他們一起去看了阿道夫·希特勒的演講。也看到了共和國政府的軟弱。我相信阿道夫·希特勒擊敗共和國政府甚至是顛覆它隻會是時間問題。他太強大了,他的對手也不及他太多了。
“雖然說擁有準軍事化隊伍的政黨不止納粹一家,每個政黨都有他們自己的力量。但哪怕是擁有紅色戰士同盟的德國□□,在希特勒的麵前也是不堪一擊的。我也同樣覺得……未來的十年會是動蕩的十年。在不久的未來,可能還會發生戰爭,一場比上一次大戰更殘酷也牽扯到更多人的戰爭。一想到那一天的到來,我就感到很難過。但那肯定不止是難過。我還會擔心,擔心你,也擔心我們的朋友。”
綠眼睛的貴族是那樣認真地聽著林雪涅所說出的,內心的惶恐。而當林雪涅停下了話語時,這個在剛剛成年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一種2020年的年輕人所無法擁有的成熟的貴族則握住了林雪涅的手,並在歎了一口氣後喊出了林雪涅的名字。
“雪涅,雪涅……我得承認,你說的那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當艾伯赫特把林雪涅的手放在了唇邊親吻的時候,他所說出的話語讓林雪涅用帶著所有她未能說出的情緒望向他。但艾伯赫特的眼睛隻是帶著笑意第地看向她,並說道:“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哪片土地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戰爭的。和平從來就不是長久的。它一直都隻是暫時的。在和平的時候,我們得好好地享受它,而不是帶著對於戰爭的恐懼去度過這些寶貴的時間。”
說著,艾伯赫特吻了吻林雪涅的那雙那樣認真地望向他的眼睛。並在感受到林雪涅的呼吸變得比先前平穩了許多之後繼續說道:“在大部分的時候,我們有可能阻止引發一場戰爭的契機,卻很難阻止戰爭本身。我不知道在你的祖國,你的同胞們都是怎麼想的。但是在德意誌,死亡並不是會讓人畏懼的。”
聽到這裡,林雪涅笑了起來,卻是眼睛裡帶著淚光,她吸了吸鼻子,然後說道:“在德意誌,這裡的人世世代代都被教育要視死如歸。為了某個人,為了國家,你們可以蔑視死亡。”
“是的。所以戰爭雖然可怕,卻不會在到來之前那麼久就讓我們陷入長時間的恐懼。你學過的,海德格爾。”
海德格爾,馬丁·海德格爾,那可是二十世紀存在主義哲學的創始人。而他同樣也是一位在哲學史上意義深遠的,德意誌的哲學家。
聽到那個名字,林雪涅徹底笑了出來,然後問道:“你偷看了我的課本嗎,艾伯赫特?”
“是的,我偷看了。”仿佛玩笑一般向林雪涅承認了這一點的艾伯赫特又問道:“想要我考考你嗎,我的……哲學家?”
“嗯哼?海德格爾的深淵理論?——哲學家不應再試圖逃避麵對虛無主義深淵時的恐懼,以建立確信之塔的方式相信自己可以從塔垛對局勢一覽無餘。相反,他應該熱情地跳向深淵,在墜落中了解生活的真諦,直至在某個危岩上……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才說完了這些,笑意就從林雪涅的臉上褪去了。因為她記得……記得這位高喊著要跳向深淵的哲學家以及弗萊堡大學的校長最終跳入了納粹的深淵。
“艾伯赫特。”林雪涅這樣喚出戀人的名字,並在對方用那雙令她迷戀的綠色眼睛詢問她的時候說道:“能答應我一件事嗎?永遠,永遠,永遠都不要加入納粹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