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地後騰空而起的時間似乎就在那一刻變得漫長起來,因而他們也便能夠看到讓人感到心臟被緊緊揪起的畫麵。
在被槍決的那排人中的大部分都後倒進了那個坑裡的時候,有一個看起來大約才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被漏過了。於是他的那雙原本已經麻木了的眼睛裡後知後覺地迸發出了一種令人難以忘記的驚恐。而後他便在向自己的兩旁都各自看了一眼後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而更讓人不忍去看的,則居然是麵對著那個小男孩的輔助部隊隊員。
當艾伯赫特第一個翻身下馬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名隊員的臉。那應該還是一個很年輕的德國男孩,看起來大約才隻有二十歲出頭的年紀。
隨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時,他的身體也隨之顫抖起來。並且,從他的眼睛裡所流露出的,分明就是不亞於那個猶太男孩的驚恐。因此而流出的眼淚也便就印在了他那慘白的臉上。
“開槍,士兵!這是命令!”
在看到那些有著高級軍銜肩章的紳士們來到這裡的時候,那個德國男孩的長官對他如此高聲嗬斥道。但除了那些手上拿著的年輕士兵們,任是誰都能聽出那名指揮官聲音裡的虛張聲勢。
但在這樣的時候,那些已經“行刑完畢”的隊員們卻是都挪開了視線。
這或許是因為他們想要一次掩蓋住那種巨大心理衝擊之下的恍惚以及慌張。
因為他們不忍,不忍看到那個孩子在他們麵前被擊中頭部以及隨之而來的鮮血。
又或者他們是不忍去看自己的那位同伴。
“不,這太可怕了”
隨著那名就跟在艾伯赫特身後的空軍少尉虛弱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幾乎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年輕士兵終於舉起槍來,並再次看向猶太男孩那充滿了祈求的雙眼。
隨後,槍響聲傳來。
“砰!”
於是負責這隊輔助部隊的指揮官便再次下達了冷酷無情的命令道:“繼續!”
親愛的雪涅:
我已經到了東部了。這裡離前線還有一段距離,屬於我軍的後方,所以很安全,也一切都好。
現在雖然還是夏天,但入夜之後,這裡就會變得十分涼爽,夜晚的星星也很明亮,隻在屋子裡都能看得很清晰。
不知為何,我今晚有些睡不著覺,也覺得特彆特彆地想你。我借了這裡的戰馬在周圍狂奔了一圈,卻依舊不覺得疲憊。
我想念你在明媚的陽光下看著我的樣子,也想念你在施普雷河的河畔突然轉頭回來看我的樣子。
深夜,艾伯赫特坐在霍斯為他們安排的房間裡,在能夠看到那片迷人的星空的窗前寫起了要寄給戀人的信。
但經曆了那樣一個白天的他卻根本沒有在信中提起他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以及擾亂他內心的真正原因。
此刻他的心裡很亂很亂。
傍晚的時候他問這裡的負責人魯道夫霍斯,問他是如何在這樣恐怖的情形中保持冷靜的。
而後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便告訴他,即便他已經為了帝國拋棄了人類應有的同情心,但他也依舊會在看到那些女人和小孩一個個倒在深坑裡的時候感到心下不忍。
這時候他便會出去策馬狂奔一圈,而後他的心就會重新平靜下來。並且他也建議艾伯赫特試試他的這個方法。
綠眼睛的貴族接受了他的這個建議,卻發現無論自己讓馬兒跑得多快都無法讓腦中的那些畫麵冷卻下來。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部隊才會讓這樣荒誕而殘忍的情景變為真實。
每一次他這樣問自己,他的內心便會很快給出他一個冷酷的回答那是你的部隊,你挑選的、你訓練的、你派出的。
是的,那些可能才成年的,從小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德國男孩們,就這樣被他派去執行如此毀滅人性的任務。
而這,便是他們“解決猶太人問題”的方法。
一旦想到那樣的場景正在整個帝國境內的數百個集中營上演,並且還會在未來進行成百上千次的重複,他便感覺自己血管內的血液要就在極速流動後慢慢消失了。
他無法去想象那些,卻也無法讓那些想法在自己的腦袋裡停止下來,因而他隻能回到分給他的那個房間,在寫字桌前給戀人寫起一封信。
而後他便驚奇地發現,當他寫下戀人的名字時,身上血液的流速就似乎慢慢恢複了正常。
但當他一字一句地寫完了半張紙的時候,他又會發現他真的很想對方。
比他在心中所寫的還要更為想念。
當那樣的思念在這個夏季的冷夜中保護起他的心,他會急不可耐地想要聽一聽戀人的聲音。
在試著將那樣的思念平緩下來數次卻都未成功之後,他起身走出自己所待的那間屋子,並快步下樓打算問一問樓裡的衛兵,這裡是不是有能夠撥去柏林民宅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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