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她與歐陽鋒每月一次幻境相會,雖每次都被他揍得很慘,但他給了她可以提升根骨稟賦乃至悟性的“通天靈種”,給了她進入“通天幻境”的機會,以幻境的“不死”特性,極限壓迫她的潛能,磨礪她的心靈,使她武功與心靈修為皆是突飛猛進。
如今的她,比起一年前的自己,武功何止提升了一個台階?
她有自信,隻需十招,便可輕取一年前的自己。
因此,儘管歐陽鋒未曾教過她任何武功,與她也沒有師徒之名,可在她心目之中,他已是她事實上的師父——以先生的武功,和她單婉晶交手,幾乎沒有任何收益。
可即便如此,每月一次的幻境相會時,在那十二個時辰當中,他還是耐心地一次次接受她的挑戰,事後又耐心地與她複盤,仔細指出她的破綻與不足,助她不斷將劍術打磨得更加完美。
如此作為,與親師父又有何異?
甚至整個天下,都不會有能夠讓她在“不死幻境”之中,以真正的生死戰,給予她磨礪的師父了。
正因此,單婉晶對歐陽鋒的到來充滿憧憬與期待,此時也是執禮甚恭,若非擔憂他不悅,她這時真就要跪下去,如拜見親師父一樣拜他了。
歐陽鋒背負雙手,看了單婉晶一眼,淡淡道一句:“勿需多禮。”
又側目看向地上那八口大木箱,問道:“那裡麵就是明光鎧?”
見先生神情一如幻境裡一般平靜淡然,眼裡也毫無波瀾,似對與她的現世相會毫無激動之情,單婉晶心裡不禁有些失落。
不過轉念一想,先生可是“天人”,以天人的心境,下凡見一個在幻境之中便已熟識的人間小女子,又有什麼好激動的呢??…。。
她以此安慰著自己,撫平心裡那點失落,振作精神含笑說道:
“正是那八套明光鎧。此八套鎧甲,原就未受多少損傷,母親獲取之後,召集派中巧匠仔細修補,耗時月餘,將八套鎧甲悉數修補完好,這幾年來也是勤加保養,至今光潔如新呢。”
說著,過去打開箱子,將裡麵的鎧甲展示給歐陽鋒。
歐陽鋒細細欣賞著明光鎧那華美威嚴的外觀,又伸手觸摸,感受其堅固程度,頷首道:
“不錯,如此華美威武又堅固實用的鎧甲,當真不愧軍國重器。”
他看向單婉晶,平靜淡然的臉上,終於流露出笑意,“婉晶你有心了。”
儘管他是為鎧甲而笑,可單婉晶心裡,還是好一陣輕鬆欣喜,唇角上揚,頰現梨渦,回以甜美微笑,“先生言重了。先生於婉晶有恩師之實,能為先生辦些小事,是婉晶的榮幸。”
歐陽鋒微一頷首,問她:
“這八副明光鎧價值幾何?我可以用黃金支付。”
單婉晶搖搖頭,嫣然道:
“這八副明光鎧婉晶想贈予先生,以感謝先生一年來對婉晶的指點。”
不待歐陽鋒開口,她又燦然一笑,說道:
“可那兩百領兩當鎧,就要收錢啦!”
歐陽鋒眉梢微揚,道:
“明光鎧都送我?此事你能作主?”
明光鎧既無價也無市,市麵上壓根兒就不可能有明光鎧流出。
皇帝賞賜臣子,賜一副明光鎧,那都是大恩典。每一副明光鎧,也都可作為武將傳家寶代代傳承。
所以售賣明光鎧,完全可以漫天要價。
一副明光鎧,叫價五百兩黃金,你還彆嫌貴,正值戰亂的中原,有的是軍閥搶著要。
所以單婉晶居然要把八副明光鎧白送給他,還真叫歐陽鋒有點詫異——彆是小孩子瞞著大人,把家裡寶貝偷出來糟蹋吧?
畢竟現在這放甲的地方也不怎麼正經,一看就不是東溟派宗門駐地。
然而麵對歐陽鋒的疑惑,單婉晶卻是自信一笑:
“先生儘管放心,娘親已知道我取出了這八副明光鎧,也允許我自己作主的。”
八副明光鎧是娘親為她準備的嫁妝,她當然可以贈予先生。
不過那兩百領兩當鎧則是入了派裡公賬,本來也是打算今年賣到中原去,單婉晶從今年那批售去中原的鎧甲裡,扣下兩百領兩當鎧,還招來了尚公質詢。
雖然她對此頗為不平,卻也不敢再自作主張,將那兩百領兩當鎧也白送了。
見單婉晶言之確確,歐陽鋒便也沒再多問,以他給單婉晶的造化,受她八套明光鎧他也受得起,當下道一句:
“如此便多謝婉晶了。”
說著抬手一撫麵前的大木箱,將之收入納物符。之後又將剩下七口大木箱一一收起。
眼看那八口大木箱在先生指尖一撫之後便憑空消失,單婉晶又一次檀口微張,妙目圓瞪,臉頰浮出激動的紅暈。?…。。
這可是在現世,不是幻境。
幻境之中,先生憑空召喚兵刃,還可以解釋成幻境幻術。
可在現世,輕輕鬆鬆將八口裝著明光鎧的大木箱憑空變沒,便隻會是傳說中的仙術了!
正激動時,歐陽鋒忽然皺了皺眉,側首看向洞外,“有人過來了。”
有人?
單婉晶雖並未察覺有人過來的動靜,可先生既已察覺,便一定有人過來。
她眉頭微皺,心中疑惑:
此地本就隱密,隻她一人知曉,她來時還特意繞了好幾次路,確定無人尾隨,怎會有人過來的?
她這一年修行,武功堪稱突飛猛進,整個東溟派中,武功能超過她的,恐怕也隻有母親和尚公。
而以她的輕功,能夠不被她察覺尾隨她的,更是隻會有母親一人。
所以來的是母親嗎?
單婉晶心中猜測著,對歐陽鋒說道:
“先生在此稍待,婉晶先出去瞧瞧。”
說罷快步出了山洞。
然而出了山洞一瞧,卻是更顯驚訝,因那在月光下,緩緩走過來的老者,赫然正是尚公。
尚公身邊,跟著一個相貌英俊的青年,正是尚公侄孫,東溟派男係少主,有著“明帥”之稱的尚明,亦是單婉晶那已訂了親的未婚夫婿。
在尚公、尚明身後,還跟著好些男子,皆是出身尚氏家族的男係弟子,男係四大護法尚邦、尚奎泰、尚仁、尚萬年亦在其中。
看著這些氣勢洶洶過來,一副興師問罪架勢的尚氏族人,單婉晶不禁俏臉微冷,淡淡道:
“尚老,何故帶這許多人來此?”
那手持拐杖,看上去老態龍鐘的尚老嗬嗬一笑,道:
“公主真正想問的,是老夫等人為何能找到公主吧?”
跟在尚公旁邊的尚明冷笑一聲:
“公主自以為行事周密,卻是小看了我們。為防失竊,所有存在武庫裡的兵甲,都已抹上了一種特製藥汁,那種藥汁對人來說無色無味,但以我尚氏一族獨門秘法喂養的小鼠,卻可嗅到其獨特氣息。公主平時高高在上,從不這等小事,卻不知,正是被公主搬來此地的明光鎧,暴露了公主藏甲之地。”
單婉晶這才明白,為何明明沒人尾隨跟蹤,卻還是露了行跡,被尚公等人找到。
她心裡暗暗自責,麵上卻擺出高傲威嚴的東溟公主架勢,冷聲道:
“明光鎧是我娘當年所獲,本就是屬於我娘親的財產,並非派中公物。娘親準許我作主處置,與你們又有何關係?尚老,你帶這麼多人過來,莫不是還想抓賊一樣抓我,治我盜竊武庫之罪不成?”
“公主言重了,老夫怎敢如此逾越?”
尚公微微躬了躬腰,以示告罪,旋又直起老腰,看著單婉晶淡淡說道:
“公主是我東溟派少主,老夫雖是大長老,卻也無權對公主興師問罪。況且公主說的本也無錯,那八副明光鎧,確是派主與公主的財物,並非公物。隻是,公主不僅取走了明光鎧,還扣下了兩百領兩當鎧,如此行事,便讓老夫不禁有些懷疑了。?…。。
“若說公主是自己找到了買家,想要售賣鎧甲,證明自己的能力,此事本也無妨,老夫甚至樂見其成。可問題是,公主近兩年並未去過中原,一直在琉球島上修行。既兩年未履中原,公主又是從何處尋來這種能一口氣吃下八套明光鎧、兩百領兩當鎧的大主顧?
“而公主從前,入夜之後從不獨自離開宗門駐地。便是偶爾出門踏月觀海,也必有女係護法隨行。今夜卻孤身一人,於子夜之時深入後山,這讓老夫不禁愈加懷疑了。公主行事如此反常,行跡又如此隱密,莫不是……”
他緊盯著單婉晶,老眼之中隱隱有著奇異紫芒閃爍,中口沉聲說道:
“莫不是最近有人潛入了琉球島,暗中與公主結識,用花言巧語乃至邪門手段迷惑了公主心竅,令公主一意孤行取出鎧甲,要將之交給那來曆不明之人?”
聽尚公推測到這裡,旁邊的尚明臉色變得鐵青,眼裡滿是憤恨,視線頻頻投向單婉晶背後的山洞,懷疑“來曆不明”之人,就藏在山洞裡麵。
看向單婉晶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陰鬱,已在開始懷疑,她是否被外人占了便宜。
老狐狸!
單婉晶本就不喜尚明的狹隘多疑,壓根兒懶得理會他此時想法,直接無視尚明眼神,隻在心中暗罵尚公老奸巨猾。
換作一年前的她,被尚公一番推理近乎戳中真相,早就臉色微變露了端倪。
但如今的她,心靈修為何其堅韌?
尚公此番推測再是接近真相,她也是不露一絲驚容,仍保持那高貴威嚴的公主模樣,冷聲道:
“尚老就憑這一番無端揣測,便帶這許多人過來興師問罪,不覺太過大驚小怪、小題大作了麼?”
“公主恕罪,非是老夫大驚小怪。”
尚公搖了搖頭,語氣沉重深深一歎:
“實是經曆了大業六年那一劫,老夫已成驚弓之鳥,對琉球的安全萬萬不敢有絲毫輕忽,亦萬萬不敢怠慢任何一點可疑,尤其是與‘外來人’相關的疑處。萬一來人是大隋的探子,昏君楊廣又要再興征伐,於我琉球島、東溟派,恐怕又是一場浩劫。”
大業六年,隋帝楊廣為宣示武功,派虎賁郎將陳棱、左屯尉將軍張鎮周率一萬大軍登陸琉球,擄掠萬餘琉球原住民回中原。
那一戰當中,尚氏一族亦慘遭波及,幾乎全族都被俘虜,尚公更是在陳棱、張鎮周兩員武功高強的大將圍攻下,受了幾乎致命的重傷。
幸得當時單美仙正好帶著單婉晶渡海而來,仗著與陳棱有過兩麵之緣,說服陳棱釋放了尚氏一族,還耗用自陰癸派帶來的療傷聖藥,救回了尚公老命。
正因此,尚公才立誓帶領尚氏一族追隨單美仙,協助她開創東溟派。
隻不過,尚公這老狐狸用心不純,他看中的,明顯是單美仙那連大隋大將都能說動的強大人脈。有單美仙在,大隋再次來伐,也可借單美仙擋上一擋,保全尚氏家族。?…。。
因此在大隋尚且強勢時,尚氏一族對單美仙母女可以說畢恭畢敬。
可是如今,尚氏一族學到了單美仙帶來的冶凍鋼鐵、鑄造兵甲的本事,乘著東溟派發展的東風招攬人手,培養弟子,壯大尚氏宗族,漸漸強勢,大隋卻已衰敗下去,莫說再派兵征伐海外,便是國內民亂都已無法撲滅,以至於東溟派都敢開著船,光明正大去大隋販賣兵甲,如此一來,尚公以及尚氏一族,便也漸漸起了野心。
雖明麵上還是敬著她母女二人,可背地裡的心思就有很多了。
前年,尚公便一力勸說單美仙,希望她能作主讓單婉晶“迎娶”尚明。
當時尚公的意思是單婉晶已年滿十四,也該成親了,希望兩人當年就成親。單美仙則用了個“拖”字訣,隻同意訂親。
但這已是尚公一次試探的勝利,之後兩年,尚氏愈加逾矩,管得越來越寬,到今夜,居然就敢帶著人來堵她了!
忘恩負義的老東西!
單婉晶心中怒極,麵上仍是不動聲色,淡淡道:
“尚老未免太多慮了。大隋如今自顧不暇,哪有心思對外用兵?”
“也許是老夫多慮,但事關本派安全,老夫不得不多慮一二。哪怕得罪公主,老夫也得求一個安心。”
尚公一臉誠懇:
“老夫帶這許多人過來,非是針對公主,隻是應對‘外來人’。畢竟能帶走八套明光鎧、兩百領兩當鎧的隊伍,人數恐怕不會太少。懇請公主讓開洞口,容我等進去搜上一搜。若是老夫猜錯了,洞中並無外人,老夫自會向公主陪罪。”
隻是一個輕描淡寫的“陪罪”?
不是自己掌嘴,磕頭請罪?
聽到這裡,原本還想跳回主世界,擺老家夥一道的歐陽鋒,懶得再聽老東西擠兌小姑娘,邁步向著洞外行去。
區區一個僻居海外的東溟派,玩什麼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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