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貞話說一半,等著褚南潯解答。
“除夕那天夜裡,所有人都回家團聚了,隻留了一個守衛在島上。
望叔叔把我留在洞裡,然後就出去了,之後再也沒回來……”
褚南潯說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他不知道望鶴軒的生死下落,也不知道該不該懷疑。
懷疑,望鶴軒拋棄了自己……
遲貞沒聽到聲音,大概猜到了褚南潯的想法。
“彆想太多,找機會上洞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褚南潯點頭應允,又接著往下說。
“第二天一早,屈世俊帶人來,發現了被扭斷脖子的守衛,立刻報給了向從陽。
夢寐以求的東西沒了,向從陽沒有辦法,隻好捆了我,對我嚴刑拷打,逼問我望叔叔的下落。
他氣糊塗了,忘了我服用過千足僵,身上根本沒有知覺,又怎麼會害怕嚴刑拷打。”
講到這裡,褚南潯自嘲地笑了笑。
“我抵死不吐露一個字,向從陽無計可施,就拿千蘭作做文章。
他跟我說:‘告訴你一件事,千蘭根本沒喜歡過你,聽說你還沒死,活得跟狗一樣,她一高興,還多吃了一碗飯。
百裡閣優秀的兒郎遍地都是,自從你走後,千蘭就跟我的大弟子在一起了。
那個人你見過的,叫劉瞻,少年英氣、風流倜儻,可不是你這種喪家之犬能比得上的!’
我知道千蘭不是這種人,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向從陽這麼說,不過是想激我罷了。”
遲貞聽到褚南潯又在誇向千蘭,感覺五指發癢,想上去抽他兩個大耳刮子,順便把他腦子裡的水倒一倒。
說書人褚南潯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自顧自地往下說。
“不論向從陽使用什麼手段,我就是不屈服,他耐心耗儘,知道我逃不掉,也就懶得管我了。
剛開始,還有人上來送飯,從一天兩頓,慢慢減到一天一頓、兩天一頓,最後變成三天一頓。
生活條件雖然艱苦,但幸運的是,他們再沒有給我服用過千足僵。
時間長了,毒性減退,雙腿漸漸有了知覺,勉強可以爬行。
向從陽聽說了這件事,主動把最後一個守衛撤了出去,也不允許再給我送飯。
為了羞辱我,他送來了很多衣服,都是大紅色的婚服。
除了這些,他還讓人運了充足的柴米油鹽過來,篤定了我會在島上苟延殘喘過一輩子。”
故事講完,褚南潯長舒一口氣,像是積攢了幾年的鬱氣,在這一刻得到疏解。
外麵的天已經亮了,在褚南潯不知道的角落裡,遲貞暗暗在心裡發誓: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
她剛發完誓,身體就極不配合地打了一個噴嚏,她知道糟了!
褚南潯之前就聽到遲貞打過噴嚏,剛才一直沉溺在回憶裡,此時發現她的臉色蒼白,猜想是入水後凍的。
而且遲貞的呼吸紊亂,隱隱有昏睡之意,八成是風寒入體了。
需要馬上休息才行!
環顧四周,洞中隻有一個簡易床鋪,是一個天生的石台。
自望鶴軒失蹤後,一直是褚南潯一個人睡在上麵。
島上常年水汽氤氳,氣候陰濕,仿佛置身在梅雨季節,山洞因為貼近湖水,也特彆潮濕,被褥總像過了水。
褚南潯自認為是個糙漢子,這樣的環境他已經睡習慣了。
但是今晚,他想把床鋪讓給遲貞,所以,不能任由被褥濕冷下去,慢待了嬌客。
他想把被子拿過來烤乾。
就幾步路程,遲貞病容愈見明顯,褚南潯不願麻煩她,挪著去取了被褥,架在火邊烘烤。
“劈裡啪啦”的燒火聲不絕於耳,在寂靜的夜裡催人入睡。
遲貞用一隻胳膊支楞著腦袋,點頭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看情況,沒辦法支撐到被子被完全烘乾了。
褚南潯用手在被子表麵探探濕度,又掉了個個兒試下反麵,結果不太滿意。
但總算聊勝於無,不至於“石台當床,洞頂當被”。
他叫過遲貞去休息,遲貞累得極了,也不推辭,沒說話直接就躺下了。
僅僅幾息時間,褚南潯就看到她的身體隨呼吸微微起伏,已經睡熟了。
本著“非禮勿視”的君子原則,褚南潯發誓他不是故意要看姑娘睡姿的,主要是遲貞粗心大意,被子都沒來得及蓋。
所以,又本著“江湖兒女,拔刀相助”的原則,他悄聲移過去給遲貞蓋了個嚴實。
被子沒有烘乾,讓姑娘受了委屈。
褚南潯心中有愧,決意為遲貞添一夜的柴,儘可能地讓她睡得更舒服。
天光大亮,平灘湖安靜如昔,隻有山洞裡不時地爆出一聲“劈啪”,證明火一直沒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