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最後一節,五月二十五已經過去大半,遲貞幾個都沒去參加試劍大會。
遲貞一整天都待在房間裡,外麵安靜得出奇,看來今天擂台上戰況激烈,遲遲沒有分出勝負。
她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妝容。
今天是小蝶最後一次來幫她裝扮,臨走時,遲貞還給了她一根鵲尾針做謝禮。
可能明天就回去找師父了吧,遲貞想著。
褚南潯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一天都沒見人,吳士乾也一直沒動靜,隻有崔命來過一次,約遲貞到樓下用飯。
大家都不在,遲貞百無聊賴地擺弄梳妝台上的鏡子,幻想自己能看到裡麵的如花容顏。
“呼——”
耳朵邊莫名的有一股熱氣,遲貞覺得不舒服,躲了一下。
她剛走,熱氣又跟了上來。
遲貞猛然警覺,跳了起來,“你是誰?”
這個人無聲無息地跑到自己的房間,沒有一點聲音,連呼吸都沒有。
來人笑道:“你彆管我是誰。”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遲貞旁邊,差一點就貼到了遲貞的臉上,遲貞趕緊躲開了。
這個人像死人一樣,沒有一點動靜,遲貞沒遇到過這樣的,有點害怕,“你想乾什麼?”
“我不想乾什麼。”
遲貞剛一躲開,他又貼了上來,像影子一樣。
他的聲音很普通,扔到人堆裡也很難找出來,但遲貞覺得在哪裡聽過,就是想不起來。
遲貞想引誘來人多說幾句話,好確定他的身份。
“你既然不想乾什麼,那你跑我房間裡來做什麼?”
來人陰測測地笑道:“早聽聞遲三娘長得漂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就好像天上的仙女,讓在下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遲貞感覺臉上有嘴唇擦了一下,慌忙避開。
“哈哈。”
不速之客像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玩具,忍不住想戲弄一番。
“我在旁邊盯了你一兩炷香的功夫了,你就這麼不領情?”
一兩炷香?
遲貞驚駭,這個人竟然在她剛才睡覺的時候就在了。
她思考對策,來人趁機又貼了上來。
若是在往常,遲貞早就動手了,但她現在受傷嚴重,對付幾個小毛賊還行,來人的武藝很高,就算她沒有受傷都不一定打得過,何況現在?
既然打不過,遲貞隻能不停地躲。
來人一直追著遲貞的身影,遲貞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他的武功高深莫測,又沒有聲息,遲貞重傷在身,很難全部躲過,難免被摸到一兩下。
“好了。”
來人覺得無趣,停了下來,“我來是想告訴遲姑娘一件事。”
“什麼事?”遲貞疑惑道,她跟這個奇怪的人一點交情都沒有。
來人假意環顧房內,“怎麼沒見到跟你在一起的那位褚公子?”
“你把他怎麼樣了?”
遲貞大驚,難怪今天一天都沒有見到褚南潯。
來人哼哼兩聲,無恥笑道:“我能把他怎麼樣?我又不喜歡愛躲床底的小白臉兒,我隻愛年輕的姑娘,就像——你這麼漂亮的。”
他究竟是什麼人?連床底下都知道。
遲貞人生中第一次害怕,回想近日,客棧周圍窺伺的人說不定也是他!
來人趁遲貞愣神之機又撲了過來,還好遲貞一直留意他的動靜,躲得很快。
“不逗你了,”來人收住腳步,“實話告訴你吧,我來是幫人傳話的。”
遲貞側麵避著他,“什麼話?”
“傳話的人讓我告訴你,他抓了好多好多的人,都關在百裡閣梅花池的石林裡麵,人太多了,他不記得裡麵有沒有你的褚公子,你如果有膽子就自己去看下。”
麵前的姑娘不解風情,他乾脆道出所有。
遲貞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褚南潯和向從陽有仇,被他捉去百裡閣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褚南潯沒有被人捉去,那就是有人故意給自己設套,目的可能是自己。
整個百裡閣,針對自己的人,遲貞隻能想到一個溫圖。
這個人總是莫名地對她有一股敵意,甚至還想要她的性命,遲貞也不知道在哪裡得罪過他。
“怎麼樣?遲姑娘有膽子赴約嗎?”來人見遲貞一直不答話,陰聲問道。
“有何不敢!”
大不了一死,遲貞話隻說了前半句。
來人佩服遲貞的膽識,沒有再為難她,說了句“一言為定”就消失了,就跟他來的時候一樣,毫無征兆。
不是遲貞有膽識,而是她憑借一副殘破之軀,已經足足撐了二十年,現在讓她放下,她也覺得值了。
二十年可能隻是彆人的三分之一,卻是遲貞的全部,過得無比艱難的全部。
從她出生那天開始,就在不停地與命運做抗爭。
眉心的劍痕是她一出生就必須承受的代價;
手背上的每一條傷口,都是她努力接觸這個世界的無聲佐證;
手心的燙傷告訴她,越是溫暖的東西,靠得越近反而越容易受傷。
小時候,她不知道溫度為何物,把滾燙的火炭放在手心,用來感受世界的溫度。
結果就是蒙懷仁被嚇得半死,而她卻覺得師父大驚小怪,不知道緊張什麼,還在一邊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