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他長得高,原本對準溫圖喉嚨的一針,紮在了他的心口,若是再進去半寸,他就要橫屍當場了。
溫圖好像沒有看見,把張之槐當木頭一樣,直接拽著鵲尾針,從他的心口扯了出來。
張之槐瞬間抽痛不已,“哎喲哎喲”被手下的兄弟扶到了旁邊。
“諸位請看,這就是我鵲形門的鵲尾針。”溫圖高舉鵲尾針,揚聲說道。
他舉著鵲尾針在群雄麵前走了一圈,林躍水這種見過溫韜本人的,在看到鵲尾針之後連連點頭,其他沒見過的,也跟著看了個熱鬨。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溫圖一圈走完,對遲貞高聲喝道。
遲貞蔑然一笑,“你說它是你的,你問它答應嗎?這上麵可刻了我遲貞的名字。”
“拿過來我看看!”
吳鑽江從溫圖手裡搶過鵲尾針,翻來覆去地看,最後在針尾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貞”字。
其他人也跟著傳看,確認上麵的字後,麵麵相覷。
“你這不過是些小把戲!”
溫圖試圖找補,不能讓風向吹到遲貞那邊去。
“你偷走針之後,就不能自己在上麵刻幾個字嗎?這種三歲小孩子都懂的把戲,你卻在這裡拿來唬我們!”
遲貞一張嘴是怎麼也鬥不過幾十張嘴的,她轉而從另一個方向駁斥。
“你們方才都說了,秘籍是在你們祖父、父親一輩被盜的,我的年紀不比你們在場的誰大,你們如果有誰肯叫我一聲祖奶奶,我就承認他的秘籍是我偷的。”
明明被幾十人口誅筆伐,遲貞卻毫不著急,反倒如閒庭信步一般,她泰然自若的神情,讓從前隻看重她容貌的劉瞻打心眼兒裡佩服。
對於遲貞來說,其他人不管說什麼,她都所謂,無非是左耳進右耳出,有時候甚至一邊都沒進去過。
蒙懷仁一心學醫,於武學一道並不精通,遲貞生來無父無母,全靠師父一手拉扯大,隻要把師父跟這件事撇清,彆人就算說得再難聽,她都可以當作沒聽見。
遲貞的伶牙俐齒,隻有劉瞻流露出欣賞,在其他人看來就是侮辱。
不少人按耐不住,將兵器亮了出來。
一群人中,有一個人的心情同樣憤怒,這個人就是站在劉瞻身邊的向千蘭。
她的憤怒不是因為秘籍,而是因為自己的心上人,又再盯著遲貞看。
向千蘭看遲貞的眼神就像淬了火,反正在場的人都不想讓遲貞好過,她也不吝惜痛打落水狗。
“秘籍被盜不過二十年時間,我聽人說,江湖上有一門功夫,可使練武之人延年益壽,更有甚者,青春永駐都是有可能的!”
她的心思騙得了彆人,騙不了劉瞻。
劉瞻斜了她一眼,心中不悅,看到同樣看著這邊的向從陽,又彆過頭去,假作不知。
溫圖正愁不知道怎麼反駁遲貞,向千蘭恰好給他提供了思路,當即陰笑。
“向小姐說得不錯,江湖上的確有這門功夫,女賊若是練了,保持二十年容顏不變,想必也不是件難事,咱們可不能被她騙了。”
今天隻要坐實了遲貞偷盜秘籍這件事,在場所有人都不會讓她活著離開,隻要遲貞一死,這些人才能如溫圖所願,跟他形成一層特殊的友誼關係。
有了這層關係,推舉盟主之時,他才能獲得更多的支持,離成功更近一步。
趙人傑隱在群雄之中哈哈大笑,“原來這女賊是個老妖婆,卻在這裡裝妙齡少女!”
他的話引起了現場所有人的大笑,笑聲觸到石壁,連環回彈,在一塊塊天然的回音壁之間來回震蕩,化作一把利劍,刺向遲貞的耳朵。
耳朵裡麵陡然鑽進來許多東西,遲貞感覺自己就像置身在馬蜂窩裡,“嗡嗡嗡、嗡嗡嗡”,不時有馬蜂過來蟄她,周遭的一切她都無從得知,隻有無數的尖刺不停地折磨她的耳朵,讓她陷進了噪音的漩渦。
她被耳朵裡的雜音折磨得頭痛欲裂,幾欲撞牆。
群雄還以為她是被義正言辭地批評之後無地自容,進而東奔西顧,找地縫去鑽。
全場竟沒有一個人記起來,她是個瞎子。
溫圖見時機成熟,放聲道:“女賊心虛了,大家並肩子上,定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吳鑽江附和道:“咱們是各派武學的正宗傳人,比外人更懂自家武學的真諦,今天正好用咱們的正氣,壓倒她這股邪氣!”
一群人也不管什麼單打獨鬥的武林規矩,全部拔了兵刃,挺刀向前。
叫嚷聲、兵刃交擊聲、腳步聲……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遲貞聽不清來人和方向,任憑刀刃割在身上而不知抵擋,很快就血灑當場。
……
****
牢房裡的鎖鏈不知道用什麼製成的,崔命的鋼刀都快砍卷了,鎖鏈卻紋絲不動。
他棄了鋼刀,轉而用手去拉鐵柵欄,他雖然膂力超乎常人,卻隻有一個人。
禪師無痕也是以剛猛著稱的,他上前幫忙,最終合二人之力,硬生生將鐵柵欄拉開了一條縫,勉強夠一人通過。
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從裡麵鑽了出來,開始往外走。
甬道狹長,黑漆漆的,二三十個人共用一個火把,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從洞裡走出來。
一群人見到天光還沒來得及歡呼,就聽到一陣廝殺聲,不遠處遲貞和群雄打作一團。
崔命不用說,肯定是要幫著遲貞的。
其他人今天都是沾了褚南潯的光,被遲貞救了一命,理所當然的也站在了遲貞這邊。
雖然神秘人說過,事後會放了牢裡那群人,但溫圖一直有其他的打算。
他想等適當的時機,衝到牢裡去,把自己打造成從天而降的救星,用來收買更多人心。
沒想到遲貞還帶了崔命來,竟然讓他們都跑掉了。
向從陽誇下海口說“地方絕佳”,牢房和鎖鏈都是精鋼所製,這才多久,就被彆人攻破了。
現場戰況激烈,所有的人都把矛頭指向了遲貞。
遲貞本就重傷在身,剛才一直拖著一口氣,現在聽到崔命過來,這口憋了很久的氣瞬間卸下。
溫圖審準時機,從遲貞後麵一掌。
長久以來淤結在心中的一口血,噴湧而出,她感覺天旋地轉,渾身無力就要倒下。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特彆像褚南潯,她回頭去看,那裡並沒有她心心念念的紅色身影。
是我死了嗎?竟然出現了幻覺。
遲貞想著,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強撐的身體終於抵受不住,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