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出了褚南潯心中的掙紮,陳守明決定寬慰一下他,“我實話跟你說吧,這本書是我師父的,師父死時我正在外麵看診,隻有我師兄陪在身邊,這本書就被他想當然地據為己有了,其實師父生前曾說過,要把衣缽傳給我的,所以你不要有什麼負擔。”
褚南潯聞言,心裡的石頭落地,既然是陳守明該得之物,那他去取就不算違背了江湖道義。
他們說了半天,遲貞一直沒搭話,她在等褚南潯的決定,如果褚南潯不願意去搶醫書,她就親自去,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天背上罵名了,被人叫了這麼久的“女賊”,如果不去偷點東西回來,總感覺哪裡虧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當賊的準備,在聽到褚南潯答應陳守明條件時,遲貞還是高興了一把,不為彆的,就為褚南潯寧可不要名聲,也要護著她。
事情既然說清楚了,陳守明就帶他們兩個回城外的居住地。
路上褚南潯問要搶的書的名字,陳守明閉口不談,說要等回住處後寫出來。褚南潯以為是什麼稀世寶貝,怕被路上的人聽到,就沒有再問。
褚南潯看陳守明穿的非絲非稠,還需要舉著布幡走街串巷,以為他住在鄉下的哪個犄角旮旯裡,直到陳守明一聲“到了”,他才從想象中抽離出來。
想不到,搬了家之後的陳守明,依然擁有獨立的小院,占地麵積比烏山腳下的還要大一圈兒,不過沒褚南潯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我有個侄兒也住在這裡,他不愛說話,你們沒事彆去打擾他。”陳守明一邊開門,一邊囑咐道。
有了之前進院子的經驗,褚南潯滿以為這所院子裡也會有很多晾曬的藥材,及至陳守明把院門打開,裡麵空空如也,倒把他愣住了。
“前輩平時不采藥嗎?”
“采啊,怎麼不采,”陳守明邊走邊說,進了房子,“就是現在看病的人少了,一般不難治的話,我都是開個方子,讓他們到城裡去抓藥。”
愛醫書如命的人不采藥?至少她師父不是這樣,遲貞停下進房的腳步,心中的怪異感又加重了。
她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聽到褚南潯在房間裡叫她,就走了進去,“叫我做什麼?”
褚南潯走向遲貞,背對著陳守明,手裡拿著一張白紙,“方才陳大夫給我寫了他想要的那本書的書名,這書名好生熟悉啊,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他一說話,遲貞就感覺不對,因為他平時說話都是慢條斯理的,這會兒卻抑揚頓挫,好像在強調什麼?
遲貞多了個心眼兒,立即追問:“什麼書名?你說來聽聽!”
“叫《百毒千物》,你聽過沒?”褚南潯揮著紙片說道。
《百毒千物》?這不是高保勖盒子裡裝的,被燒毀的醫書嗎?遲貞終於明白褚南潯為什麼說話方式變了,原來這書不是孤本,如果能得到,他肯定不會交給陳守明的。
遲貞作沉思狀,片刻後又搖頭,“沒印象,你又不會醫術,怎會見過醫書?一定是你記錯了。”
二人一唱一和,全是假話,起初陳守明還豎著耳朵聽,聽到後來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就不再管他們了。
正說著,外邊有人的聲音,三個人一起出去。
來人約莫四十歲,穿得綾羅綢緞,十分闊氣,舉手投足間隱有上位者的氣勢,長相卻很普通。
他見遲貞從房子裡出來,顯得十分驚訝,“這位姑娘是?”
陳守明立刻熱絡起來,把他和遲貞拉到一起,“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位姑娘遠道而來,是特地來找我看病的。”
然後又指著來人介紹給遲貞:“這位是我的侄兒,你們年輕人可以多親近親近。”
來人像是不太適應侄兒的身份,怔了半晌才笑道:“哦對,我是陳大夫的侄兒,名叫陳繼鶤,還未請教姑娘芳名?年歲幾何?”
對初次見麵的人這麼多話,未免太過殷勤,遲貞麵色不悅,丟下“遲貞,二十”四個字就進了房。
“二十……”陳繼鶤好像對這個數字極感興趣,手指在下巴上來回磋磨。
直到陳守明在一邊咳嗽,他回過神,才發現門口還站了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後生,眼睛裡像綁了刀子。
不是褚南潯想太多,實在是陳繼鶤的表現太過奇怪,看遲貞的眼神就像打量一件獵物,讓他不得不留心。
“陳兄似乎對‘二十’這兩個字有彆樣的情緒,可否說出來,讓我也聽聽。”他手搭腰間,隻要陳繼鶤說一句對遲貞不敬的話,他就要陳繼鶤好看。
“也沒什麼,”有了陳守明的提醒,陳繼鶤明顯收斂了一些,“我隻是心有感歎,像遲姑娘這樣,雙十年華還待字閨中的,實在少見。”
他一開口,褚南潯就從話裡聽出了敷衍,不由地心中火起,“我與貞貞,師父之命、天地為證,不日就會成親,就不勞陳兄記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