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遲貞與褚南潯便住在了陷虎山上,好在茅廬雖小,空置房間卻不少,住他二人綽綽有餘。
自打搬上陷虎山,陳守明已多年未見過外人,是以,在見到遲貞和褚南潯後歡喜異常,連帶十來年未見的舊友吳士乾,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思念之情。
特彆是在得知褚南潯是“醫毒雙絕”褚靈風的養子後,陳守明更加歡喜,不管是寫方開藥,還是抓蛇飼蟲,都願意和褚南潯多說幾句,對他十分看重。
二人的關係,已經不是師徒、勝似師徒。
這日,他們來到了屋前的土池。
上次從土池經過還是夜裡,褚南潯看不真切,隻覺得紅土翻湧,說不出的詭異,他隻想有多遠躲多遠。
這次跟陳守明來,雙方關係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也有了閒心,仔細看土池裡的東西。
土是山嶺常見的紅壤,疏鬆肥沃,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土起起伏伏,好像有東西要破土而出。
他蹲在池邊看了半晌,也沒見到土裡麵的東西出來,不禁好奇:“這底下是什麼?
陳守明並不搭話,而是從池邊撿來一根細木棒,那是他平時翻檢土池用的。他手拿木棒,在紅土裡攪動,想逼迫土中之物現出真身。
隨著木棒不斷翻攪,一團團如線球一樣的黑色物體滾了出來,黑球觸地,立刻散作百十條黑蟲,每一條都光滑油亮,背上泛著幽幽藍光。
黑蟲與蜈蚣差不多長,卻渾圓不扁,細長的身體伸縮自如,與頭上的觸須極不搭配。
“這不是洞穴下麵的蟲子嗎?”褚南潯驚道。
“正是,”陳守明拈須頷首,“這是蝕心蟲,最毒不過了,要是被叮上一口,神仙也沒救。”
“此蟲可有懼怕之物?”
褚南潯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在洞裡時,遲貞還沒有塗防蟲藥膏之前,大部分蟲子都圍繞著她,有幾隻蟲子就算爬到她手上,也沒有叮咬,其中緣由,褚南潯一直想不通。
“你隨我來。”陳守明在前引路,把褚南潯帶到土池的邊緣。
土池邊緣是由陷虎山常見的白石板砌成,陳守明輕輕鬆鬆就從土裡麵拽出來一塊。
“蝕心蟲鑽地很深,這些石板隻是為了區分邊界用的,並不能阻擋它們,真正讓它們害怕的,是邊上種的不見光。”
土池周圍並沒有植物,褚南潯找了一圈也沒見到,不禁好奇,“不見光種在何處?”
“這就要說到石板的另一個作用了,”陳守明說著,走到一塊不起眼的白石板邊上,“你看這塊石板,平鋪在地上,不像前麵那塊被插在土裡,像這種平鋪的石板,土池邊上一圈都是。”
褚南潯聞言,四下張望。
他發現白石板排列整齊,將土池圍在中間,形成一個“口”字,之前沒注意到,是因為陷虎山的白壁太多,且這些石板也不像區分邊界的石板那樣豎著放,他以為是普通的石板路,就沒怎麼在意。
“不見光?”褚南潯喃喃自語,“莫非是種在石板底下?”
“孺子可教也!”陳守明揭起一塊石板,露出裡麵的東西。
褚南潯湊上前去,發現底下是比石板略窄的溝槽,槽中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植物,因為常年不見光,植物全株都是白色的,有點類似於芽菜。
“不見光亦是劇毒,剛好能克製蝕心蟲,不過它不能在陽光下暴露,一旦超過一刻鐘,就會立刻枯死。”陳守明邊說,邊把石板蓋回原位。
褚南潯恍然大悟,“也就是說,貞貞的體內有不見光的存在,所以蝕心蟲才沒有叮她。”
他問陳守明:“那貞貞還有救嗎?”
“能,我有五成的把握,”陳守明說得很肯定,“本來之前我也不敢保證,因為《百毒千物》裡麵煉毒胎的方法不止一種,且每種方法,毒物的排列順序也都不一樣,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敢貿然去試。現在既然確定了遲姑娘體內有不見光的毒性,那就排出去一大半了,隻要假以時日,甄彆出其他毒物,解毒應該不是難題。”
“隻有五成的把握?”如此結果,讓褚南潯大失所望。
“五成已經是最好的設想了,”陳守明眼含期盼地看著褚南潯,“難道合你我二人之力,還不能解毒嗎?你可是‘醫毒雙絕’的唯一傳人。”
褚南潯默然。
其實,他已是除蒙懷仁之外,對遲貞病情最為了解的人了。
在醫術方麵,他自幼跟隨褚靈風四處行醫,不說將褚靈風的本事全部學去,至少六七成還是有的;
到歸州後,蒙懷仁見他對遲貞一片真心,亦將平生醫術傾囊相授,連最珍貴的醫學典籍都讓他隨身攜帶;
這次來陷虎山,又遇到了《百毒千物》的傳人,知曉了解毒中最重要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