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沒有注意到羅納其實一直都有在偷偷注意我,隻不過那一天是我們第一次正麵見麵,哪怕隻是一次擦肩而過。”
卿墨言看到他們視線交彙,一觸而過,隻能匆匆忙忙穿過人群跟了上去。或許是因為這裡是納洛夫人的回憶之地,他就像一個遊魂般,可以直接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不需要任何躲避。
即使完全不用躲開就能穿過人群與建築物,卿墨言也忍不住能躲的都躲了開來,畢竟知道前麵有牆還膽敢上去撞的人是少數,即使理智告訴自己那裡什麼都沒有,眼睛也會訴說這裡有東西。
卿墨言暫時沒有那麼強大的心理,而這裡障礙也不算多,步伐稍微頻繁一些是跟得上的。
應該是因為在回憶裡麵,不重要的地方都略了過去,所以他發現自己不過幾步便回到村裡。這時候的村長還不是村長,卿墨言也沒有在村子中找到相似的人,心頭的疑惑不由得再次浮上心頭,但此時顯然並非是去思考這個的好地方,隻能再次暫且將浮動的心思壓下。
他繼續向前走去,納洛夫人記憶中幾十年前的龍澤村正如現在一般平淡又安寧,那些如今還在村子裡的牌匾並不像現在這樣散發著老舊的氣息,而是半新不舊。
卿墨言站在故事外,看著年輕卻不善言辭的羅納爺爺早起摘花,將還帶著露珠的花束放在納洛夫人門前。他看到羅納爺爺轉身離開的幾分鐘後,緊閉的屋門便被打開,精神奕奕顯然早就起來的納洛夫人欣喜的將花拿回了屋裡。
他看見他們逐漸從單方麵的送花到雙方的書信交流,看見羅納爺爺為了給納洛夫人攢好聘禮一點點攢錢,建起新的房屋。
未來村長夫人的不置可否,納洛夫人父母從皺眉到點頭同意,村子裡喜歡納洛夫人的小夥們夾雜在中間,年輕人的混亂一直到最後納洛夫人出嫁才有的消停。
那是熱熱鬨鬨的大紅色,兩個普通人的簡易婚禮,穿著大紅婚服的納洛夫人看起來更加的美麗,就算是年輕的羅納爺爺也一副難得意氣風發的模樣。
之後的畫麵就像快進一般,卿墨言看到了從外地回家鄉的年輕村長,喜歡四處帶東西串門的村長夫人,控製不住偷拿一兩把彆人家蔬菜不占小便宜就渾身不對勁兒的鄰居大媽,脾氣火爆到身體強健能打跑小混混,但孩子乖巧聽話的寡婦奶奶。
但更多的畫麵還是羅納爺爺和納洛夫人幾十年的相處。
春天時每天早上路邊的一片青葉,夏天時中午歸來的一束野花,秋日飯後一兩顆飽滿成熟的果實,冬日一捧潔白無瑕被捏成不同形狀的雪團,那時青年家境還有些貧窮,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小小浪漫。
等到時間再長一些,兩個人接過村裡送東西的擔子,有了更加穩定的收入,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相處之間卻看似也沒有太多變化。
從青葉變成小小的草葉編織物,從單純的野花變成被頭繩束起,從村裡的果實走向較遠地方的特產,從雪團變成小巧粗糙的冰雕。
那是延續了他們大半人生的愛情,是這世上許多人都求不來的長長久久。
孩子們終究拜彆了父母去往外麵尋找更多的土壤,納洛夫人和羅納爺爺互相依偎在一起,遙遙目送他們一個個離開自己。而在卿墨言耳邊,又響起了納洛夫人的話語。
“當年追求我的很多小夥子都比他優秀,時光也證明了這點,可是那又如何呢?”蒼老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少女時期才有的純真,甚至因為回憶帶了些歡呼雀躍。“我的一生已經很幸福了。”
年輕時有父母和姐姐護著,將她養的天真不知世事。長大後又有心意相通的羅納將她護的周全,而且不曾忘記他們之間的誓言。年老了孩子們也長大了,他們雖然不常在家,但是孫子孫女們都乖巧孝順,小小年紀就懂得怎麼照顧人。
納洛夫人身在局中卻是知道的,哪怕是家裡最為艱難的時候,羅納也沒有讓她受到一絲一毫不好的影響,她是他小心嗬護的寶物,哪怕已經容顏衰老,青春不在。
“我已經過於幸福了……”隨著詠歎著什麼一般的話語落下,卿墨言看著眼前的畫麵泛起漣漪,一圈一圈逐漸波及入目所及的整個世界。
伴隨結束了的念頭落下的,是眼前的畫麵徹底碎裂,他隻覺得眼前突然亮起刺眼的光,一睜一閉下,卿墨言又站在了小巷裡,而納洛夫人就站在他身邊,正向那個熟悉的店鋪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