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閣過後是怒閣。
如果說喜閣是將美好表現出來,以此誘惑來客,那麼怒閣便是把闖入者的真實下場攤平開來,讓闖入者膽戰心驚地接受懲罰。
除開觸目所及均是刀山火海外,整座由利刃和烈焰組成的山峰上還懸掛著密密麻麻的人皮燈籠,被掏空了的人皮裡裝著經久不滅的鮫人燈,忽閃忽閃,給四周裝點了些陰森。
一個少年神情愜意地懸坐在半空中。
他看到餘音上山後,臉上出現了雀躍的神色,旋即撣了撣衣袍起身,扶著鬢角長發落到了餘音麵前。
“我識得你,你是來赴死的嗎?”少年生得唇紅齒白,眼睛卻蒙著層灰翳,一開口,聲音有如黃鸝鳴啼,十分悅耳。
餘音抬眸看他,反問道:“我不認識你,你是誰?我隻想穿過這裡,不想赴死。”
山上很安靜。
能到這裡的通常不是尋常人物,就算死了,也不可能這麼安靜,然而事實上,彆說動靜了,現在這座山上連一星半點兒的怨氣都沒有。
已經不能用詭異二字來形容了。
為避免出現喜閣那樣的情況,餘音又說:“我曾到過幽冥鬼域,見過那裡的刑場,與你這兒一般無二,你是幽冥鬼域的鬼吏嗎?”
聽到鬼吏這個詞,少年不禁撫掌大笑,點頭道:“算你識相,沒想到你竟能識得這刀山火海,那不如你自己上去走一遭,若能活著下來,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不等餘音有所動作,少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餘音,繼續說:“我倒是認錯人了,你雖與她有幾分相似,但她必然做不出你這樣的氣定神閒來。”
但少年也隻是說到這兒,便住嘴,不再吐露任何一句多的。
餘音回頭瞧了眼來時的路,半空中彆說縫隙了,就是烈火烹池的那道火海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幽冥鬼域般的昏暗天空,一眼望不到頭。
此時餘音已經退無可退,隻能硬著頭皮往刀山火海的刑場上走。
鋪陳於眼前的利刃吹毛立斷,再伴有烈焰灼烤,刀刃被燒得通紅,餘音毫不懷疑要是尋常的修行者踩上去,立刻就會成為幾大塊熟了的爛肉。
可不知怎的,餘音突然想起了母親,也想起了那個妖物陰蟲的話。
‘為了我,她甚至寧願在幽冥鬼域受罪終身。’
是為了我嗎?
餘音有些茫然地伸腳踩在上麵,沒有一絲猶豫。
“瞧著還是有幾分本事。”後頭少年單手環臂,另一隻手卷著長發轉動,“就是不知道,你心底的恨能不能支撐你走到最後?”
事實上餘音的思考是極其正確的。
任何走到此地的修行者與魔物都非同等閒,但山上的刀山火海卻有著與幽冥鬼域刑場一模一樣的功效,但凡是這世間的生靈,走一遭,愛恨情仇便皆會隨痛苦一道被消磨。
山上無處不在的人皮燈籠是那些能堅持到最後的修行者所化,這群人雖然看似成功,但走到最後被剝奪了七情六欲,終究淪為了山中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