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紅樓裡格外熱鬨,覓寧從各位姐姐的嬉笑間得知,紅樓裡竟來了個不會喝酒也不掀美人裙角,隻點名找她的窮酸男人。這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自打她記事以來,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
覓寧即長在紅樓,自然早早就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是江南的銷金窩,是豪紳貴胄的逍遙地,是漂泊女子的埋骨處。
她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見到一個人。今兒個,是第一回,她的心是急迫的。
她提起裙角,光著腳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慌忙跑到院中見那個窮酸男人的模樣,生怕自己慢了步子,這人就跟煙兒一樣消散不見了。
覓寧隔得老遠就在來往的人中認出了他,他太驚豔了。
單薄素色的長袍外麵仍披著著一件素色的大氅在身上,乾淨的一塵不染,黑發披散在腰間,鐫刻般俊朗的麵容不帶一絲一毫俗世的欲望。
她自認在紅樓裡見過無數男人,可站姿如此筆挺的男人,倒還是頭一次見。他就站在那,周圍的人來人往似乎都與他無關。那些文人墨客寫的人如鬆,就像是照著他寫的一樣。原本她是不相信這些的。
耐著性子瞧了一會,覓寧笑著搖了搖頭,心中感歎,他這副做派,在紅樓倒是鶴立雞群最不得人欣賞,擾人興致。
她見過了太多來紅樓尋樂子的男人,這些人大多穿的錦衣絲履。有家室的恩客也不少,心中尚且顧慮家中妻兒的多從後門進入。
也有行的坦蕩的直接從正門進來,被人看見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家中妻女找上門來鬨上一鬨,演一出笑話給人看罷了。最後更是惹得夫君厭棄,真是古板,不解風情。
這樣的人見得多了,越發的襯的眼前的男人的稀有。
“你找我。”覓寧走到男人近前,一雙眼止不住的上下打量一番。
隻見那男人微微頷首,對上了覓寧的眼睛,“在下宋錦安,是婉娘給你請來的師傅。”
覓寧的心裡此刻似乎有隻小鹿在飛馳,跳的極快。
她聽說過他,人們都說他是京城裡最仁德的人,那些喜歡咬文嚼字的讀書人尊他為大賢。
聽說當今聖上為了招他入朝為官,愣是許了百量銀錢的俸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過他留在草廬中象征性的收些銀錢為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傳道受業這事倒是人儘皆知,我向來敬佩他。
宋錦安瞧見她赤裸的雙足,將頭轉到彆出去。輕咳了幾聲,便立刻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墊在了覓寧的腳下。
“女孩子不許把足露給外男。”
這是覓寧第一次接收到來自紅樓外的善意,她有些茫然,這事從來沒人告訴過她,“這有什麼,不過是雙腳罷了。”
“跟了師傅,以後便不許了。”宋錦安言之鑿鑿,一點餘地都沒留給覓寧。
覓寧雖對宋錦安口中所說的跟了他,意指如何尚有疑慮。卻還是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她雖不知道婉娘費了多大的氣力才將他請來做師傅,但她確是從心裡由衷的驚喜。
驚得是他這麼一位讀書人居然能不顧世俗禮教來教導一個下三流的女人的孩子,喜的是她就是那個孩子。
讀書人也不免落俗,他們看不起紅樓裡的女人,當然這種歧視可沒有年紀大小的區彆,13歲的覓寧自然也被算作其中。可他確是讀書人中的例外。
覓寧圍著宋錦安轉了好幾個圈,試圖在他的身上找出一分一毫同常人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