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賢這一番話,高老杆根本就沒當回事。
這樣的小崽子,在外頭他見得多了去了,都說咬人的狗不叫喚,這種叫喚的,一般都不咬人,即使咬人,也不咋敢下口就是了。
他拿過酒壇子,給自己慢悠悠又滿了一杯,這才抬起頭來,跟劉賢慢聲拉語地說:“大侄子呀,你都說我這賠罪的酒,它不喝在前頭,難道還能喝在後頭麼?
那咱們這地方,沒這個規矩禮數呀。你說是不是?
哎,對了,大侄子呀,我這瞅你穿的戴的,還有這腰間挎的,嘖嘖嘖,真是不錯呀!
小夥子出息呀,哥哥雖然虛長你幾歲,但是得說,你比哥哥我,在外頭混得好!嘿,你在咱們這十裡八村,都得是這個!”
說完把那大拇指一翹,意思是,你是頭子,是第一名!
嘿,劉賢本來氣鼓鼓地,要跟高老杆鬨起來呢,結果,人家開頭就把他這好一頓誇呀,那俗話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呀。
他被誇得渾身舒坦,跟那豬八戒吃完人參果的感覺,差相仿佛。
嘴角都抽起來了,那是憋不住想笑呢。
但是給人家誇兩句就笑,覺得自己有點太給高老杆麵子了;
不想笑呢,讓人家給誇得心花怒放的,實在忍不住,就想笑呀!
這你說他這表情那個扭曲呀,就甭提了。
劉道雲聽著高老杆,誇自己的嗣子劉賢,那心裡也高興啊。
當初可以說,劉賢開槍打完陳勤,回頭背著小包袱跑路了,那劉道雲臉上是相當的沒麵子呀。
不然你當他是本來就不愛出來,在村子裡頭溜達麼!
那根本就不是。
過去農村家裡頭,也沒個電視收音機手機的,就老兩口子,往家裡頭一蹲,能有啥樂趣呀。
誰不願意出去,往哪個背風的旮旯子一蹲,左麵一個老大叔,右麵一個老大爺,前麵一個老大娘,後頭再趴一隻大黃狗的,大家嘮嘮嗑,也不圖能嘮出啥國家大事來。
哪怕就是隨便說說東家長,西家短,三隻蛤蟆五隻眼的,那也比他一個老頭子,自己家裡蹲有意思呀。
可他不好意思出去呀,人家大家一嘮嗑,那避免不了的,就炫耀唄:
哎,我那兒子巴拉巴拉巴拉;
哎,我那孫子孫女巴拉巴拉巴拉;
哎,我那閨女巴拉巴拉巴拉。
他跟人家說啥呀,說我那兒子,跑路了;我那孫女,死絕了;我那閨女,得鼠疫沒了。
不是,這光聽著就滲人呢,誰願意跟他在一起嘮嗑呀。
所以劉道雲就不願意,去跟那些老頭老太太在一起說話,說起來自己家裡的事情,沒麵子。
不說吧,還沒啥共同話題。
畢竟在鄉下,你要是不出村子,就那麼大點個小地方,哪能天天都有新鮮事啊。
講來講去,也都是各家各戶的那點子兒女事兒。
他一般出去,都趕人家歇晌午覺,或者晚上人家吃飯的空檔,這種時候,村子裡頭人少啊。
哎,背著手,溜達一圈就回家了。
要不然,就帶著他的槍,出去上山打獵去。
畢竟,劉賢媳婦欠了村裡人那老些錢,他隔三差五還給人家一點,這還錢得有個錢的來路呀。
不然你光還彆人錢,但是沒見你這錢從哪裡來的,那不是明告訴彆人,你兜裡有錢麼。
其實劉道雲正經有點錢呢,當劫匪的時候,他經常跟侄子們合夥單乾,攢私房錢。
而且他這人還不花心。不像他彆的兄弟們,有錢就想逛個窯子,娶幾房姨太太啥的。
人家對待感情,正經挺專一的。不然不能到老了,就一個親生閨女劉玉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