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出來。”見楊康乖乖照做,陸楠把瓜子放回楊康手心,起身把楊康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坐著,低聲囑咐道:“瓜仁自己吃,糕點茶水就在旁邊,拿不著叫我,乖乖的,不要讓我操心,嗯?”
楊康眼裡的光就黯淡下來,他垂下了頭,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嗯。”
陸楠端起桌上的酒,對著衛橋歉意一笑,道:“小孩子還小,就喜歡撒嬌,”她歎了一口氣:“他方才說,‘不是哪裡撿的’。說到這裡,我就不得不給衛兄賠個不是了,我話未說儘,也算欺瞞了衛兄。在此自罰一杯,向衛兄賠罪。”說罷,她一飲而儘,亮了亮杯底。
“呃......”衛橋顯然不知道陸楠這是上演的哪一出,整個人都有些懵逼:“賢弟此話,從何說起?”
陸楠放下酒杯,無奈道:“這愛撒嬌的小子,雖是我徒兒,卻也是我家小兒。他說‘不是哪裡撿的’,隻因為他不是哪裡撿的,而是我親生的。”她歎了口氣:“我收他為徒,唯恐他仗著父子關係有恃無恐,驕縱不堪,於是隻肯讓他稱我作師父,然而他......”陸楠又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一臉頭疼。
衛橋一愣,也回過味來,他有些悵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賢弟此舉,愚兄自是能夠明白,哪裡有怪罪的理。隻是孩子還小,往日怕也多是依賴父親,貿然讓他改了稱呼,一時半會兒適應不過來,也是人之常情。以我看來,便是不改稱呼,賢侄如此乖巧,又有賢弟在旁教導,怕也不會養成驕縱的性子。”
陸楠搖了搖頭:“需要磨一下他的性子,隻盼著他早日適應過來了。”她這是沒告訴對方孩子的名字,萬一以後有人問她,怎麼不一個姓她怎麼解釋?也就是今天她一時心軟。
衛橋搖了搖頭:“賢弟也確實不像一個嚴父。如此決定,自然有其道理所在,愚兄便不多言了。
陸楠便笑了起來:“來,喝酒。”她剛想抱著楊康站起來添酒,衛橋便阻止了她:“不必,賢弟坐著便是。你抱著孩子多有不便。”說著,他提起酒壺,又將酒杯滿上。
“得見賢弟,愚兄方知何為‘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既然你我如此投緣,不如今日便飲個儘興!”衛橋哈哈大笑起來。
“恭敬不如從命。”陸楠笑了起來,捏起酒杯一飲而儘。姿勢十分利落爽快。
同衛橋結了交情,談天說地喝了一頓酒之後,兩人感情明顯好了許多。
而衛橋顯然酒量不如陸楠,陸楠還清醒的坐在位置上,他已經有些暈頭轉向了。也許正因為醉了,他心中的苦水便忍不住向陸楠傾吐:“我追求劍道十數年,學劍十年,十年無成。江湖之中寂寂無我名姓......遭遇瓶頸三年有餘,追求突破而不得。我亦有棄劍修他道之心,可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若能得九陰真經一觀,我必能突破瓶頸,修得大成!”
陸楠聽得對方這一番話,輕輕歎了一口氣。她萬沒有想到,方才說話朗然,似看透世情的衛橋,內心深處,竟有此執念。不過他這人,倒也算得上光明正大,先前便已提過他對於九陰真經,並非毫無想法了。
陸楠勸道:“便是至高無上的武功秘籍又如何呢。你修的是劍道啊……”她歎了口氣:“若要修得劍道,怎可尋求外力的幫助。你若能尋到當日華山論劍時的初心,突破瓶頸指日可待。”他已被這花花世界迷了心,甚至對自己的劍道產生懷疑了。這樣的心態,如何能夠走得長久。
十年前,他覺出華山論劍後續於他劍道無益,便毅然離開。十年之後,他知道也許九陰真經對他的劍道毫無用處,可是還是起心想要得到。
他還堅持著他最初的理想,隻不過已經不是靠滿腔熱情,而是一句不甘心。
多少人在時光中忘記了原本的自己。
“賢弟......我當如何啊......”
陸楠看著衛橋,他也許醉了,卻還沒有醉到意識不清的地步。
陸楠看著他,仰頭望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語調很慢的道:“我同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男孩,他從小立誌學劍,生命中除了劍,似乎已經看不到其他。他每天都會早早起床,練習簡單的基礎招式不下兩千次。他七歲學劍,七年有成,從未逢過敵手。然而即便這樣,他還是從未放棄過練習。”陸小鳳的信裡,曾經描繪過這樣一個人。他曆儘千辛萬苦,才同這個人做了朋友。然而他雖同對方做了朋友,卻還是覺得,不過是他吵得煩了,耽誤了他練劍,對方才勉強承認的。因為那個男孩的心中,隻有劍。
“有天賦的人,腳踏實地,比你還努力。可是你卻不思進取,隻想著尋找捷徑,奢望著能夠一步登天。”陸楠一字一句道,自然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有幾分嚴重,比之刀鋒更銳利三分。
衛橋算個好人,所以陸楠無法做到視若無睹,眼見著他鑽牛角尖裡,痛苦無奈。這樣的話或許刺耳,會刺傷對方自尊,從而失去這個朋友。然而朋友可以不做,忠告卻不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