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朱睿是她第一個講故事哄睡覺的孩子。她以前倒不知道自己有這種耐心。
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的，同太平王發生了第一次爭論之後，再後的爭吵摩擦便是家常便飯了。所幸他們爭論的事情，是不大好拿在明麵上來的，因而也沒人知道王爺跟王妃的感情瀕臨破碎。不過有一次同太平王吵完之後，陸楠出門來，在外麵看見了朱睿，陸楠閉口不提之前的爭吵，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後，朱睿卻說出了讓陸楠格外吃驚的一句話來：“娘，如果他欺負了你，你覺得不高興的話，我長大後就殺了他。”在他眼裡，似乎太平王根本不是他的父親。
陸楠便沉默起來，她並沒有覺得感動欣慰，相反還格外憂慮。事實上，她所說的朱睿身上的問題，最大頭的正在於此。數數這種都算不得什麼。朱睿他年紀還並不大，然而對於人命，卻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輕賤。
也許那五年的忽視，對於這個孩子，到底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他之前，不孤獨不寂寞，感情也格外淡薄，而在陸楠的努力下，他漸漸懂得喜怒哀樂，也有了孩子的一麵，然而他懂得感情之後，卻常常不自覺的顯現出天真而又殘忍的一麵來。
他最在乎陸楠的情緒，小心翼翼的藏起自己不好的一麵，卻因為年紀小常常被陸楠發現端倪。她想要扭轉過來，然而朱睿卻從來沒有改過的意思，隻是用自己的聰明把之掩藏得更深。也許有一天，陸楠都難以看出什麼不對來。他表麵上比誰都乖巧，比楊康乖巧兩倍以上，比陸小鳳乖巧十倍不止，然而陸楠卻寧願他像陸小鳳那樣。她無法讓朱睿改變自己，哪怕她說了再多次，也仍舊如初。這讓她覺得分外無力。
再次聽見這樣的話語，陸楠幾乎已經沒辦法說出話來。她知道，她說出來，朱睿隻會乖巧的回答好，然後積極認錯，死不悔改。這是唯一一個讓陸楠覺得沒法教的孩子，也讓她的焦慮日漸加深。可是即便知道朱睿會如何反應，她也還是不能不說。
“那是大人之間的矛盾。小孩子不要摻合進去。”陸楠道，她捂了捂額頭，無力感越發深濃：“你為什麼能夠說出殺了他的話來呢？他是你父親。”即便太平王並不算合格，卻也沒有虐待苛刻於他。
“我錯了，娘不要生氣，我隻是希望娘開開心心的。”嘴很甜很會說話，可是也改變不了本質。
“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真的。”朱睿道：“如果娘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
也不知道朱睿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一套，就連發誓都知道了，然而即便朱睿態度如此堅定，陸楠還是連他的一個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相信第一次是信任，相信第二次是大意，相信第三次是妥協，再相信第四次，那簡直就是豬。
“不用了。”陸楠歎了口氣道：“你從哪裡學來了這一套？我更希望你是真正的記得，而不是這樣口頭上說說。”
“我在街上的時候聽見的......娘，我以後真的不這樣了，真的！你信我！”朱睿牽著陸楠的衣袖，可憐巴巴的保證道。單看他的模樣，誰也不會懷疑他說的是假話的。陸楠也不願意懷疑。然而不願意懷疑是一回事，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朱睿的學習能力的真的強，隻是帶他路過一回，他就能夠依樣畫葫蘆的發誓了。然而他這樣的天賦，用在這樣的地方，實在很難讓人高興起來。
“娘～”朱睿撒起嬌來的時候，還是格外讓人心軟的。聰明的孩子總是能夠最快的摸清大人的喜好，受到最少的責怪。
“你如果有你表麵上一半聽話就好了。”陸楠無奈道。
朱睿眨眨眼一副我聽不懂，但是娘說的都是對的的表情。
陸楠險些被氣笑。她教的孩子最皮的是陸小鳳，然而陸小鳳該懂事的時候比誰都懂事。朱睿年紀明明還不大，怎麼就掰不回來了？
陸楠壓下重重心事，摸了摸朱睿的頭。總歸，她在的話，朱睿總會看顧著她的意思。他現在年紀還不大，日後也未必改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