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寡婦的推拒,最終敗在了李秀麗拿出的金錠子下。
她滿懷心事,戰戰兢兢地引著二人出村。
一路上,衣著華麗的少年男女引來了村人的圍觀。凡有人問起,吳寡婦就說:“二位貴客遠道而來,經過這裡,想在附近轉一轉,遊玩一番。”
掛鼻涕的小孩跟在她們後頭拍手:“好像新娘子噢!”“新娘子!”
還有些村漢,眼睛就長在了柔美的麵容上,哈喇子險些滴下來。也有些村婦,偷偷地覷眼英銳的容色,手裡的東西掉了都忘了撿。更有些無賴漢,滴溜溜的賊眼左右不離羅裙上的環佩。
就是那少男身上穿的衣裳,款式有些像女式。但村人不曾見過如此華服,一時隻當是城裡富人家的新奇時裝。
隻是在那少年男子一腳把湊上來的無賴漢踢出個倒栽蔥後,部分不懷好意的村人,才紛紛收斂。
村民們被二人的裝扮吸引,李秀麗也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貨真價實的古代側村莊。
村裡的房子大都是泥土磊的,間雜一些木頭。竹門。用茅草、樹枝編成的屋頂,上麵壓著石頭。走過半個村,才偶爾能看見一兩間磚房。
往來的村人大多身穿縫縫補補的破敗棉衣,還有直接漏洞的,能看到裡麵並不是塞著棉絮,而是塞著稻草,冬日,腳上也多穿草鞋,個彆穿著布鞋。
無論男女,大多蓬頭垢麵,臉上長蘚的、癩頭的、長大斑的,有皮膚病的居然占了不少。個個都瘦且黑,大都因臉頰凹陷而顯得齙牙凸嘴。
以前李秀麗還嫌小環長得參差,結果到這裡一看,個個比那小丫頭參差多了。
明明是隔著像素,都能清楚地看到他們臉上的像素塊的崎嶇!
吳寡婦這樣黑瘦矮小,像素塊,或者說,五官不歪的,在村民裡居然稱得上是中等的姿色。
看見他們的樣子,聽吳寡婦說,羅家村也不是個很窮的村子。李秀麗才明白為什麼遊戲麵板會給自己增加了魅力值,還標注是時代原因。
村莊中唯一稱得上是精致的建築,是村口的一座小小的石廟,裡麵供著一尊石製神像,雕刻的手藝頗粗糙,但看得出大致是個白胡須,垂皺紋的老頭兒。胡須一直垂到了腳背,身上的衣服還隱約可見“羅”字紋。與昨晚看見的那個泥土老頭,幾乎一模一樣。
此時,神前放置一個石爐,爐中還插著三根沒燒完的香。
廟旁還有一棵大樹,樹冠如雲,比村裡的大多數房子要高得多。赫然是昨晚被泥老頭揮舞的樹拐杖。
出村時,她們遇到了從一座磚房裡推門而出的村長。村長的打扮神似土地公,隻是胡須短了些,與村民截然不同的胖乎乎身材,像素臉也看起來慈祥,一身的厚實棉袍,還擁著手爐。
村長笑嗬嗬地對她們說:“貴客遠道而來,昨晚受驚了、受驚。趁著白天,我們附近也有些山水可看,好好耍耍。羅吳氏,招待好貴客,彆叫人看輕了我們羅家村的待客之道。”
還遇到了兩個農婦。一個身體單薄,神色麻木,看見吳寡婦,欲言又止,還是低著頭過去了。另一個則是鼻孔朝天,麵相精明,甚至故意撞了吳寡婦一下,哼一下走開了。
據說這兩人,一個是“小妹”那改嫁過來的親娘。一個是蠻兒的繼母。
出了村,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大片的農田。
隻現在是冬日,農閒時節,村民們忙著挑水砍柴紡織修屋,田野無人。
吳寡婦帶著她們走過還留著茬子的田,又拐過了一片集中的墳墓地,一路走,一路說:“小妹的娘是個二婚頭,從彆的地方來的,聽說是前夫全家死絕了,沒有辦法,帶著三歲的小妹一起嫁到羅家村。嫁過來,卻又生了個女兒。小妹的繼父羅大樹,嫌棄老婆帶著拖油瓶嫁過來,又生了一個‘拖油瓶’。因此對著老婆朝打暮罵,連帶著對小妹也拳打腳踢。小妹的娘為了討好新夫,任憑小妹挨打受罵......”
說著說著,吳寡婦十分悵然。
其實,“小妹”沒有名字。無論是舊家,還是新家,都沒有名字。隻以年齡喚作“小妹”。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村裡的娃娃們,也都是六七歲上就開始乾活,幫家裡撿糞,拾柴,燒火,帶弟妹,也都要乾。
但即使是這樣,羅家村的人,也都看不下眼小妹的遭遇。她才四歲的時候,就被羅大樹趕去河邊,冬日洗衣!小小矮矮的個子,搖搖晃晃的,誰看了不怕她掉下水去?
小妹在他家長到六歲。
三年來,小小年紀,夏割豬草、冬洗衣裳,日拿掃帚,夜哄姊妹。與豬同住,跟雞同食,連件冬日的衣裳都沒有。繼父一個不如意,就扇她大巴掌,還要踹她窩心腳。
他那婆娘自覺二婚已矮人一頭,嫁過來帶著女兒,又矮一頭。再生了女兒,更是矮到了塵埃裡,因此一句話都不肯說,隻討好丈夫。
人人都說,羅大樹就是想把這個繼女虐待死,名義上不是他打死,也好給家裡省口飯。
隻是村裡總有人可憐小孩子,東家一口,西家一飯,尤其是羅大山家的蠻兒,同情小妹,經常把自己的飯省下來給小妹吃。總算讓小妹熬到了六歲。
但終究是如了羅大樹的願。
那一天,小妹照舊去洗衣服,卻不慎跌入河中。被村人救起時,已經發了高燒,渾身跟火燒一樣。
小妹的親娘跪著求羅大樹拿錢給小妹看病,這個麵瓜娘,哭號聲卻震得滿村都跑出來看。
羅大樹又羞又惱,抬手就打:“不是我的種,又是個賠錢貨!你想敗我家財?!死了就死了!”
還是蠻兒,七歲的小孩,竟不知從哪裡弄到一筆錢,渾身臟兮兮的,不知道跑了多少裡的路,冒著被迷路和被狼吃掉的風險,請來了大夫。
大夫給開了藥,小妹卻已經喝不下去了。
六歲的女孩,卻瘦得像三四歲,頭發蠟黃,身體太辛苦,經不得風霜。
她最後還是閉上了眼。羅大樹家卻連基本的斂葬都不肯出錢。
蠻兒就用剩下的錢,給小姑娘穿了一身新衣服,買了一卷草席,埋了。
也因此,蠻兒惹上了禍根。
提起蠻兒,吳寡婦更加悵然,直說:“蠻兒是個好孩子,就是沒好命。”
蠻兒是村裡另一個苦孩子。
他的親娘在他兩歲的時候就死了,他爹羅大山祖上不窮,敗到他這代,家裡還有磚房,手裡還有幾個大錢,於是續娶了另一個女人,據說是村長家的親戚的親戚。
繼母嫁到他家,很快就生了一個弟弟。有了繼母,就有了後爹。
從此後,蠻兒就成了弟弟的半個仆人,家裡的雜活累活,親爹、繼母不想乾,都扔給他做。背柴燒飯拉牛,都是尋常。甚至要個子沒狗高的他,去彆的村替他爹賣邊角貨。
這年頭,行商是個絕對的苦活。野外多的是虎狼野獸,盜匪隨處可見,行路更是艱難,客商病死途中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