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1 / 2)

她離開河岸邊,就不見了粼粼的銀光,可愛的蘆葦,環境一下子險惡了起來。

天上是跟著人走的月亮,四麵是黑茫茫的野外。泥路有時深,有時淺,有時是個爛泥坑,雜草長過了少女的腰際。沒有蟲鳴,凍人耳朵的北風送來不絕的八方狼嚎。

與燈火通明的現代不同,這裡的郊野,方圓百裡看不見城池人煙,並不稀罕。那幾點黯淡的村莊燈火似乎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李秀麗走了不知道多久——又沒有表,她算著,兩條腿跟麻了似的,是不是有半個晚上了?

她又冷又餓。繡花的薄薄鞋兒,鑲著白玉,很漂亮,卻隻適合端坐在朱門繡戶,根本行不得遠路,早沾了厚厚的汙泥,濕透了鞋襪;織著金線,垂過腳背的羅裙,被荊棘、鋸齒草葉勾著,散了金線,時不時就要停下來,拉回裙裾。

更討人厭的是,都過了冬至,還有些不怕冷的頑強蟲豸,從草叢、樹雲裡撲出來,直咬她嬌嫩的皮膚。

這是李秀麗第一次用主卡走這麼遠的路。

從前,李小姐在李家基本不必走路,連樓都不怎麼下。

後來,用李小姐的身份“出嫁”,她是坐著八抬花轎,被抬上山的。

真正用主卡在初始世界走長路的體驗,根本沒有。

其他時候,她嫌棄主卡被遊戲公司削弱後跑幾步就喘,一直用著副卡。

而副卡劉醜雖然一路從柳城奔波勞碌,但身有異像,即使跛足,奔行山野健步如飛,並沒有太多的實感。

這兩天,她剛用主卡綁定了鯉珠和誦世天書,正新奇好玩,擺弄著鯉珠,想重新喚醒天書,嘗試修煉。倒一時撇開了副卡去,難得一直用著主卡。

主卡去麵對魚妖,李秀麗不怕!

但走了才這些路,她就後悔不及,叫苦不迭。

現代,鄉村和郊外也都是水泥路,甚至是柏青馬路,再不濟也是清晰的土路,石子路。她哪裡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行路難?

早知道,就不帶主卡出來了。

讓主卡坐在船上,她用副卡去弄點吃的帶回來,不也一樣?

可是現在調頭回船上?

船上又沒有懸燈。如今夜色茫茫,竟然一時半會找不到回去的路。

都怪《道種》公司,既然模仿了遊戲的模式,為什麼不能做個小地圖呢!

想要切換回副卡,背著主卡前進,李秀麗又覺得煩。

就算切回副卡,還不是她自己背著重物趕路啊?

要是不用切卡,也能操縱副卡就好了。那她就可以不用走路了。

念頭乍動,一旁呆滯又僵硬,機械地被她牽著走的“劉醜”忽然彎下腰,站在原地不動了。

李秀麗一驚,但隨即意識到,這是一個示意她上背的舉動。

她小心地伸出手,在“劉醜”跟前晃了晃。副卡毫無反應,微弱的月光下,依舊神情呆滯。

李秀麗暗轉心念:【蹲下】

“劉醜”果然依言蹲下。

李秀麗樂了,這是什麼情況?她可以不用切卡也操縱副卡?那就是可以雙開了!

【跳舞】她命令。

但“劉醜”站起來,晃了二晃,又呆站在那。

【比心唱歌】

“劉醜”沒動。

【背我】

劉醜再度彎下腰,做負背的姿勢。

李秀麗再切換成劉醜,然後反過來命令主卡。

但令人失望的是,主卡毫無動靜。

幾經試驗,李秀麗發現,現在她確實可以雙開了,隻是僅限於主卡命令副卡。而且,副卡能做的非常有限,隻能做出一些極為簡單的機械動作。稍微複雜點的,比如跳舞、比心唱歌這種,就無法成行。

她研究了一會,懷疑可能是因為主卡已經邁入修行之路。當然,也可能純粹是主卡作為她真正的肉身本體,有特殊的權限。

但,不用自己趕路了!太好了!

李秀麗當即命令副卡彎腰,背起自己,一路朝著隱約有黯淡光點的位置而行。

副卡腳程快,不多時,大致能看到此起彼伏的泥屋土牆輪廓。這是一個地處偏僻郊野的村莊。

李秀麗看到人煙,肚子立刻造反,咕咕直叫。她從副卡背上跳下來去,去敲最近的一戶人家的門。

寒夜,荒郊,野村。

家家戶戶緊閉門,闔村安靜得像全睡了。但紙糊的窗透著昏黃的亮,又尚未熄燈。

咚。咚咚。

李秀麗敲了木門半晌。門後卻跟死了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

難道這家沒人在?可是紙窗又透著亮,顯然點著燈。

她換了一家。

但一連敲了三家門,俱無回聲。

到第四家時,李秀麗的脾氣也上來了,重重拍門,直接隔著門喊:“喂,我們是過路的,餓了,想買你家的吃食。給錢,一大筆錢!我看你家燈亮著,分明有人在!”

聲音在四周遠傳開來,半個村都能聽到。

但,連狗叫聲都沒被驚起,村落寂靜異常,隻有呼呼的冷風,刮臉一樣的寒冷。

被她拍門的這家,仍然毫無響動。

李秀麗心裡很不高興,正要去拍下一家的門,眼角卻隱約看見有個什麼影子,在某一家的牆後閃過,似乎有人在看著她,跟著她。

她轉頭認真去看,卻隻有冷清沉默的夜色,以及村民緊閉的家門。

但那股被人窺探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難道是偷窺的村民?

倒是邊上有一家,聽到她說的話,嘎吱一聲,門悄然開了一條縫,然後,有慌張的臉探出來,向她們招手。

李秀麗走過去,油燈昏黃的光透過門縫,照到了她和副卡身上。

少女鞋上的白玉、羅裙上的金線暗紋,耳上的皎潔珍珠,在光中閃著暈,迷了執燈人的眼。

門被推開了,站著個黑矮的村婦,拿著油燈,側過身,示意他們趕緊進門。

屋內沒有男子,陳設簡陋,隻有兩個隔間,一眼看得清楚。

一個是放著瘸腿木桌、凳子,缺角的櫃子,桌上有壺和碗,邊上是一口缸。另一個隔間,則隻了列條土炕。

兩個六、七歲的男孩,臉頰凹陷,也瘦得厲害,同時擠在一件不合身的寬大布襖裡,正躲在土坑上,怯怯地望著她們。

村婦等他們進了屋,立即關門,插上門閂。回頭瞧清了李秀麗繡花鞋上的泥濘,綠羅裙被勾出的線頭,又朝她二人身上一照,往地上一看,徹底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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