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兒先是疑惑,隨即看到天上的銀月,福至心靈,恍然大悟:“您、您是!”
去年中秋,七歲的蠻兒卻被父親和繼母,趕出去走商送貨。他又餓又累,一路聽著狼嚎,看著萬家團圓,想自己身世,卻已經記不起親娘的模樣。
他抬頭看著月亮,這一晚的中秋圓月,有些奇異的發黃發舊,卻出奇的親切,莫明地像舊時相識。情不自禁,流下熱淚,叫了一聲“母親”。
那一晚,月色彆樣的皎潔溫柔,照得前路清楚如晝,他一次都沒摔過跤。
四周的狼嚎不知道何時熄滅了。他半路迷迷糊糊地睡在地上。醒來時,身上落滿樹葉,卻像蓋著被子一樣暖和,貨物不知何時都已賣完了,錢就放在身旁。
他本以為是自己做夢,一直都回味著那一晚的奇異經曆。
卻原來,一直都是真的。
蠻兒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隱約還有的記憶,那時候,母親還沒去世,拍著他,哼唱流傳了不知道多久的歌謠:“兒莫啼,月光光,照前路。兒休哭,月彎彎,作搖籃。”
土地在一旁聽著,也想起古書上的久遠記載:
果然舊時月,偏照苦人兒。
如此偏愛,窮鬼又能給他們什麼呢?
難怪被趕出大夏!
隻是古江山不再,舊時月卻徘徊不去,留戀故土。
這時,薑月轉過身來,土地急又低下頭。
再是“舊時月”,再是無可救藥的陽神修士,人家也是貨真價實的還虛修為,可以稱之為“神”的那種!
薑月對蠻兒說:“既然醒了,就隨熊、虎一人離開吧。”
又對土地說:“如若阻攔......”
土地大呼冤枉,連忙辯解:“老兒沒有!一開始也不是我擄掠的他,是這野......是這孩子,他自己不知道怎麼誤入了洞天,長跪在廟前,定要小老兒幫一個忙......這個忙,小老兒實在幫不上......送他出去,他又跑回來......然後,他走不了......”
“走不了?”薑熊、薑虎都皺眉。
薑月凝神往蠻兒身上一看,什麼都明白了,歎了口氣:“何苦?你有什麼執念,寧可把自己的炁連在這裡,也要苦求?”
蠻兒此時吸收了“小妹”,回收了精氣神,於是看起來恢複了大半,卻又顯出倔強的神態,被薑月一問,低下頭:“我知道,小妹回不來了。但我沒有偷東西,沒有偷過那鐲子!”
“您知道的。您是土地,您一定什麼都看到了,知道了。求您,為我告訴我爹爹,為我告訴村長,我沒有偷東西!”
土地叫苦:“尊神,您也聽到了!其實,這是小事。但您應該也知道,根據大夏的體係,我雖有煉炁化神的修為,卻並不是純粹的活人,而是托付於人身的。隻有人身決定我的,我無法乾預人身的選擇啊!”
他頗多怨憤。多可笑,這芝麻綠豆屁大點事,就是小孩子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就害他惹上了還虛修士!
薑月搖頭卻不因這是“小孩子的小事”而看輕,以商量般的口吻,說:“蠻兒,如果是這樣的要求,我卻無法繼續幫你。表裡一界自有規則。除去洞天之地,幽世不能顯法紅塵。陽世之事,陽世解決。”
蠻兒感覺到了尊重,也不再一味倔強,垂下頭:“我知道,可是。我走不離了。”
薑月將袖子一轉,蠻兒卻覺得輕飄飄了起來。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肉身還跪在土地廟前。
薑月將那愣頭愣腦的小紙人抓到手裡:“你現在離不了土地廟的小洞天,是因為你心中極之渴求,所以將自身的炁與此洞天的炁相連,心願不了,肉身難離。我送你一具凡人也能用的傀儡,先遷移神念,隨我離開此處。等了結心願,肉身自得解脫。”
又看一眼土地,令:“照顧好蠻兒的肉身。勿斷吃喝。”
土地連連稱是。能送走這瘟神,說什麼都好!
薑月輕吹一口氣,月光就如雲霧,托起薑熊、薑虎、李秀麗三人,飄蕩蕩飛向月亮。
然後她旋身一轉,消弭月光中。
穿過月亮,李秀麗三人再次睜開眼,仍站在土地廟前。
這時,李秀麗終於從看得津津有味中,回過神來了,忽然睜大了眼睛:“‘小妹’沒了?”
薑熊恢複了原貌,說:“姨母之前說的話,你沒聽懂嗎?其實,小妹是真的死了。並沒有鬼魂誕生。‘小妹’的‘鬼魂’,就是蠻兒不舍得她,以自己不甘的心願,無意識裡,消耗了自己的炁,所生造出來的,並非真實存在。蠻兒蘇醒,‘小妹之鬼’自然消散。”
李秀麗:!!!
所以,那她的!報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