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四 改文,新增了1200字,再進……(2 / 2)

大約都是笑著的張白,此時的神色出奇嚴肅,對她說:“聽,雨中的聲音。”

李秀麗側耳去聽。這麼大的雨,除了天地間嘩嘩的雨聲,還能聽到什麼?

她仔細地去辨認,聽著,聽著,忽然,怔了一下。

雨中,似乎有簌簌地振翅聲。連滂沱的雨聲,都無法掩蓋的,禽類振翅的聲音。

*

跟著去請鵲仙鎮大夫的侍衛,姓孔。

孔侍衛本來是皇城的禦林軍之一,卻跟幾個兄弟一起被派出來保護兩個閹人,到處轉悠,請什麼祥瑞。現在還得給閹人當牛做馬地去延醫問藥,受那小黃的支使。他滿腹的牢騷,卻不敢表露。

一路上,少不得拖拖拉拉,心裡想,兩個臭閹人,都病死了才好!

但吳家的家丁卻不這麼想,非常焦急,一路上都催他快點走,好像比孔侍衛還擔心“天使”:“馬上就下雨,得快點啊!”

“淋點雨也沒什麼大不了。”孔侍衛卻還有心去打量這小鎮。

他發現,小鎮家家戶戶,都在門側掛著一塊白布。

“你們這有什麼喪事?也不對,什麼人家死了人,整個鎮子都掛白?也沒看見白燈籠......”

家丁說:“什麼白燈籠?這是我們鵲仙鎮的傳統。掛白布的人家,就是養狐狸的人家。我們這,家家戶戶養狐狸。”

“啊?”孔侍衛聞言,訝異:“你們這是養狐狸的?”

“當然,如果不是我們養狐狸養得遠近聞名,哪有鵲仙鎮這山林裡的繁華?”

孔侍衛說:“那怎麼我們進鎮以來都沒聽到狐狸的叫聲?”

“我們這的狐狸成色可好了,養得可乖了,不敢亂叫的。”

“你們賣狐皮?”孔侍衛聽到“成色”二字,想,可以給家中的老母帶張實惠的好狐皮回去。肯定比京城便宜。

“不賣狐皮。”家丁說:“我們隻管養狐狸,賣出去。但買的人想對狐狸做什麼,那是他們的事。”

雨絲落得更多在他臉上。本來還想炫耀的家丁一下子住了口,臉上的恐懼之色更甚,說:“快走,快走!雨馬上就下來了。”

竟然也不管孔侍衛,就自己往一個方向奔去。

眼見他跑得飛快,還需得家丁帶路,孔侍衛沒有辦法,隻得跟了上去,叫著:“你等等,等等!”

但一個轉彎,追過去就沒人了。

大雨也終於下來了。頃刻之間,滂沱。天黯如夜。

水幕茫茫,難辨左右。沒想到雨會這麼大,孔侍衛隻得往一戶屋簷下避雨。

不知為什麼,這座小鎮上,家家戶戶的屋簷修得凸出一寸,屋舍相鄰,這些屋簷連起來,幾乎如同窄廊。非常方便躲雨。

在昏暗的大雨中,他咒罵著不知所蹤,忽然發瘋的家丁。

忽然瞥到,“窄廊”的另一頭,拐彎處,有個人正依牆而站,隻露半身,怯怯地看著他。

一個女人。

蒼白如雪的臉頰,豔紅欲滴的唇,眉眼低垂,半掩雨霧中。

她的半邊身子還淋在雨裡,濕漉漉的,黑發蜿蜒貼在雪膚上,又漸漸地向下,延入一抹溝痕。

雨水順著豐潤潔白的一臂,慢慢、慢慢地滑過肌膚,順著蔻紅的指甲,啪嗒,滴到地上。滴得孔侍衛口乾舌燥。

他的眼睛凝在了那截露著的膀子上。

女人著黑衣,半解衣衫,更顯得這段膀子到手臂,玉白一般光澤。

她對比鮮明,豔得銳利,卻偏怯怯地、楚楚地笑,無聲,隻是對著他笑。

孔侍衛腦子裡在想,恐怕是這鎮上哪門子的暗娼,趁雨幕沉沉,出來攬客。京城比這更大膽豪放的也有——

但人卻不由自主,朝著她,一步步走去。

等到走近,果然,女人一舒玉臂,將他緊緊摟住。

慢慢地,從牆後顯出了全身。終於抬起了眼。

*

張白沉默站在書房中,沒有點燈,靜靜在昏昏室內裡,聽著窗外的雨聲驟重,以及那撲哧撲哧地扇翼聲,也逐漸清晰。

窗戶半掩,隻有一條縫隙。

門外,有一個甜美的聲音響起:“奴是方才來送過酒的小紅。老爺說,酒席已經備下,請客人前去赴宴。”

“客人,開門呀?”

風雨透窗,侵襲屋內,沾濕衣袖。

張白和李秀麗,卻一聲沒吭。

從他們的視角,透過那縫隙的窗,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張蒼白的女人的臉,倒吊著,從屋頂垂下,在對著門,張口,唇不動,而從喉嚨中發聲。

似學人語。

她以白骨質的利爪,抓在飛簷上,扣進磚瓦間。

周身覆蓋著墨黑的羽毛,頭部也並無所謂人類的青絲,而是從臉部延伸出去的、鴉一般的長羽。

雨水打在這些黑色油滑的羽毛上,順著翅尖滴落,一點也浸濕不了。

漆黑無瞳的眼,死人一般無神。

它背後,吳家高大的院牆上,落滿了這樣的東西。

它們骨足,背生黑翅,下半身體為鳥類模樣,邊緣鋒銳的黑羽密密麻麻爬上雙/乳,脖頸,才戛然而止,露出一張張蒼白的女子麵容,唇紅如血。緊緊盯著這間屋子。

“客人,開門呀?”門外還在叫。

張白慢條斯理地抽出自己的鏽劍,逐漸走到門邊,伸手去觸門栓——

“張先生!張先生!”忽然,一個尖細的叫聲,打斷了喚門的女聲。

小黃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喊道:“您快來,出事了!”

幾乎是他闖入院中的同時,那些人麵怪鳥振翅而飛,衝天而去,隱沒雨中。

小黃疑惑地扭頭看,見到的隻有密密的雨簾。

嘎吱一聲,門開了。

那位落拓疏狂的張白先生,正拿著鏽劍,提著陶罐:“出什麼事了?”

銀白的魚兒還豎起來,怪模怪樣,像人趴在罐口那樣,朝他張望。

怪了,一見到這張先生,這陶罐裡的魚兒,小黃吊著的心就莫名安定了不少。怪不著是被師父迎上京的高人呢!

“孔侍衛昏迷著被人抬回來了。那模樣,把他那幫兄弟都嚇壞了,個個嚷著說這裡有邪祟,非要馬上就離開鵲仙鎮。但我師父還躺著等藥呢!哪裡能就走?聽說魚仙靈驗,少不得請您和魚仙走一趟,安安大夥的心,告訴他們,這裡沒有邪祟,不過都是他們自己瞎擔心!”

小黃一邊說,一邊引路:“一群男子漢”他有點嫉妒地撮著牙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非怕神怕鬼!就是,那孔侍衛,看起來急病的樣子,真有點駭人......”

“咦?張先生,剛剛魚仙是不是睨了我一眼?”

張白笑著打了個哈哈,二人走到吳家的大堂前,隻見那些從禦林軍裡調來的侍衛,人高馬大地圍成一圈,連吳老爺也戰戰兢兢地站在那。

而一個人躺在堂上。

小黃移過眼,他剛剛說得過癮,此時也不敢看,一指:“喏、喏......那、那就是孔侍衛......”

見張白來了,眾人一下子散開,地上人就露在了視野裡。

李秀麗扒著罐子一看,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是這幅神色。

地上被抬回來的“孔侍衛”,此時哪裡還有半點人模樣?

他沒有穿衣服,卻不必擔心暴露。因他渾身的毛孔裡都在密密地長羽毛,臉部的骨頭開始異形,嘴部凸出,臉頰深深凹陷,哪裡看著還像個人模樣?

倒像隻怪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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