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約二百裡外, 有連綿的山,不算高,且風景優美。因此王公貴族, 乃至皇族, 都有彆業建在山脈中。
每逢夏日最盛時, 達官貴人們就先後到山中彆業避暑。
上行下效, 這一帶的山腳下也十分繁華。文人墨客、販夫走卒, 有的遊山玩水,吟詩作對;有的乘著熱鬨來做生意;還有的渴望撞到貴人, 改變命運。
拐上三個彎, 距離最繁華熱鬨的山段,有一小丘。也屬山脈的邊緣。隻是上麵光禿禿的, 沒有長任何樹, 連野草都不長幾根,就像大地禿了的頭皮。沒有任何看頭,教人覺得醜陋。
因此,這一帶與貴族彆業集中的那部分山脈形成了鮮明對比, 冷清到連鳥都不去。
這一日, 卻有三位來客, 登上了小山丘。
他們既不為遊玩,也不為生意,更不是來偶遇貴人們的。
反之, 夏壽眺望目之可及的繁華山頭, 以及蔥鬱綠色裡雅致的貴人彆業,笑道:“恐怕要把這些人嚇壞了。”
李秀麗迫不及待:“快開始吧!恁東西在山丘底下,怎麼弄死它?鑽山還是搬山?你們的修為比我高,可以施展搬山術吧?”
春福卻說:“我們二人在外界是煉炁化神初期, 已經可以使用五行法術,諸如移山術。但擬山河社稷圖不過是一個映射幻化出來的虛假洞天。雖然可以動用法術,每個被分配的身份有一些專屬的本事,還能攜帶與我們命運聯係頗深的本命法寶,比如星鑼與鬥鼓。但總地來說,在這裡使用法術的炁,是根據你消滅的旱魃數量來進行分配的。”
他跟李秀麗對視了一眼:“我們都沒有消滅過旱魃,體內沒有炁存留。無法編織大型法術。”
聞言,少女怔了一下,怪不得她發現體內辛苦修煉出的炁,一滴都沒剩下。
敢情擬社稷圖內,還真是按消滅旱魃數來分配法力的。
李秀麗想了一下,一拍手掌:“但在這裡,陽世裡有的東西,絕大部分也有。那這裡也有火藥!”她說:“炸了它!”
春福說:“可以做到。但這裡是擬大夏的社稷圖內,火藥,尤其是大量火藥,被朝廷嚴格監管。即使我們發動信徒,今天之內以最快的速度募集到一批,也會引起其他正神,尤其是城隍、土地等的警惕。”
“祂們為了自己的排名,一定會來與我們爭搶,或者想方設法地阻止我們。”
李秀麗惱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乾看著的?”
夏壽笑道:“莫急!師兄的意思是,我們無法搬山鑽山,但可以‘引蛇出洞’,讓它自己突破地表。此藤對水有著極度的貪婪。而我和師兄,卻是掌水的正神。”
“我們真正發愁的,隻有一樣。”她說:“‘旱魃’乃是木屬。以金貫穿其核心,方能毀之。都說百年樹,千年藤,固如山。如此巨大的藤蔓,尋常金屬,恐怕破不了它的油皮。去哪裡尋找一柄倚天寶劍,豎斬魃怪?”
說著,她的目光卻悄悄地溜到了李秀麗身上。
少女被她看的一愣:“你看我做什麼?”
夏壽忽地彎下腰,伸出手,輕輕撫著李秀麗臉頰上的鱗片。嘶地一聲,立即收回手,泥胎的陶瓷手指卻已經被劃出了一道裂縫:“道友身上鱗,銳勝青鋒劍。”
“‘金’,其實並不是單指金屬,也可以指堅硬、凝固、銳利的東西。可惜,你此中的肉身,卻隻不過一巴掌大小的魚兒。若是什麼巨獸,還有這樣的麟角,那真是堪比中天懸寶劍,能斬天下鬼與怪。”
“更可惜,我們隻是附在泥胎上,並非真正的‘龍’王與‘龍’後。”
她話音剛落,李秀麗霍然抬頭,眉頭緊皺,目光微凝,與其對視。
但這對陽春門的師兄妹,一者淡然,一者含笑,麵上沒有一絲異態,似乎剛剛那句話隻是偶然的感慨。
李秀麗心中權衡利弊。
利者,如果是她動手斬的核心旱魃,人頭肯定是毫無疑問地算給她。名列前茅的也必定是她。而且今天已經是第十日了,絕不能給其他競爭者拖到“結算”,要不然她就是妥妥的零蛋倒數第一。
隻要拿到優勝,就可以進入真正的社稷圖分圖內,去救薑家人。
弊者,有暴露的風險。
但,魚龍變雖然是通天教的秘術,後世大夏之中,也多有鯉魚跳龍門的傳說。魚和龍,本來就是緊密聯係的意象。
而且大夏雖然追捕她,大約也知道她化身的是白龍。但當時追捕她的那個銀甲神將沒有在擬社稷圖內,也不曾親眼看到過她的龍身。
弊,很大。
但是她必須贏得這場論道。
李秀麗最終開口:“我可以將肉身變大。身上的鱗片也能更加銳化。足矣做寶劍?”
春福、夏壽聞言,異口同聲:“足矣,足矣!”
商議定,二人就一齊動手。
在更遠一些的山峰上,有眼尖的凡人看到,臨著山脈的一條大河,以及山中的瀑布、溪流、泉水、乃至更遠處京都的護城河,方圓三百裡內的一切水係,都忽然翻滾起來,竟騰空而起,化作一條又一條水龍,朝著附近的某座土丘上空集合。
最終,彙聚成一條龐大的水龍,在山丘上方懸饒咆哮。
正當人們瞠目結舌時,腳下的山林卻又震動起來,搖晃不停,樹倒土崩石滾。
許多人嚇得一邊往山下跑,一邊大叫,喊“地龍翻身”的有,喊“山洪”的也有。
震動的源頭是那座光禿禿的山,絕大部分由黃土構成。
以其為中心,大地都震顫起來。
先是一根巨大的藤蔓從地下鑽出,嗖地撲向空中的水龍,意作捕食。
但水龍十分靈活,倏爾直飛衝天,倏爾扭成麻花以躲藤擊,倏爾又繞著藤蔓挑逗。
一根、兩根、三根......越來愈多的藤蔓從地下衝出,水龍卻在其中輕鬆自在地戲耍,似作舞蹈。
終於,有東西再也無法忍受獵物的舞蹈,山丘震動得越發厲害,其上的黃土、碎石紛紛抖落,附近宛如下了一場土雨,塵茫茫的,看不清幾裡開外。
地崩山摧,這座不生任何植物的禿“山”,終於露出了其真容。
一座由四方分枝彙聚,層層盤旋,虯繞一起的巨大藤蔓,高比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