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陽世的部分道統被打出裂縫, 更走脫了掌握桐音宗信息的通天教徒。
仙朝顏麵儘失,雷霆震怒, 當即在諸表人間與幽世,同時追緝逃脫的薑家人,並嚴加監視所有通天教遺脈。
除卻薑家人外,大夏的怒火也蔓延到了張白、李秀麗身上。
還虛大修士的舊月難以追捕,難道一個小小的煉精化炁還抓不到?
尤其是本表的大夏分宗,更將李秀麗的通緝等級一再提升。聲稱無論死活, 隻要抓到,必有重賞。
但李秀麗一去,如魚龍入海,當真渺無蹤跡。
煉炁化神的幽官們得令出動, 連仙朝都派出了還虛大修,犁地一般, 搜捕了三日三夜,俱無功而返。
李秀麗的陽世家族, 更是早就聲明與逆女一刀兩斷,將其除族,甚至反過來通緝她。朝廷連遷怒都做不到。
大夏朝廷上下都憋了一口氣。
李秀麗卻再一次看著某個土地巨人與自己擦肩而過,直樂:“他們的眼睛都是瞎的嗎?我這麼個大活人就在這裡。”
張白按了按鬥笠, 笑道:“因為煉炁化神以上,已經習慣以炁辨人了。有千萬種變幻容貌身形的辦法,屬於本人的炁卻無法輕易改變。修為越高,越以‘心眼’觀世。但以炁觀之, 你的炁卻因被‘魚龍變’所掩蓋,與大夏千萬子民類似,難以分辨。這就是燈下黑啊。”
“不過, 大夏估計很快就要反應過來了。他們會讓低階修士與凡人朝廷一寸一寸,以大量人手,將陽世搜索過去。”
李秀麗皺眉:“那怎麼辦?”
“不必擔憂。大夏之境也多是通天教故土。”張白說:“如今你身負通天教秘術,得到其教主正傳的祝福與庇佑,在大夏境內定然逢凶化吉。看。”
此時,日色將暮,天昏暗,他們正行在荒野,暫時坐在河邊的一顆大樹下休息。
張白指著天上一顆亮起的星子,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星子嗎?”
李秀麗的地理還不錯,大夏雖是異世,天文地理卻極像她的世界。
她認識這顆星子:“這是北極星。它的位置肉眼看去常年不變,在航海和野外,都可以靠它辨認方向。”
張白說:“北極,又稱北辰,紫薇星。居其所,眾星拱之。上古時,通天教最初崇拜的天神,就是北辰,也為北極天神。同時,也是他們祖先最早勾連變化的自然象征,是尚未隕滅的通天教大現象之一,在所有具備通天教血脈的人族世界,都能看到這顆星子。以後,你行走大夏疆土,若遇追兵,遭逢困厄,不知去路,就仰頭看著北辰,它會引導你擺脫困厄,轉凶為吉。”
這麼神奇?李秀麗還在仰頭看北極星,張白卻站起來,整衣襟,朝她一揖。
李秀麗看他鄭重其事:“你乾嘛?”
張白道:“相逢一場,離彆在即,敬同行者!”
她吃了一驚,跳起來:“你要走?”
張白指了指傀儡胸口的大洞:“這具傀儡自有遮蔽己身之炁的手段。但畢竟隻是傀儡。它穿越了數個陽世,走過好幾個幽世,才找到此表人間。之前又在社稷圖大鬨一場,與皇帝大動乾戈。如今,這具傀儡上的炁將要耗儘。”
“炁一旦耗儘,它就會變回木頭,遮掩的手段也就失效了。繼續同行反而會牽連你。秀麗,我已經完成了聖子交給我的救援任務,要返回宗門了,隻能送你到這裡。”
李秀麗皺眉:“你要回,那個太一,噢,太乙宗?”
“哈哈,其實太一也是對的。”張白說:“我們宗門,既可以叫太一宗,也可以叫太乙宗,你如果願意,還可以叫我們太極宗。隻是回宗不能帶你回去。”他輕描淡寫:“太乙宗千年之前就已經被眾陰神門派圍攻而崩解,化整為零,散落諸天。至今仍被追殺。所以我們的臨時駐地,對外都是保密的。”
少女沉默下來。
很快又昂起頭:“以後你要是哪天被追殺了,逃到這裡,我勉強可以救你!”
張白在她毛茸茸的頭頂輕按一下:“秀麗,我們同行這些時日雖短,也有師生之誼。礙於門規和大夏的追索,我不能帶你回宗門。今日,我送你兩樣禮物。”
他走到河邊,掐下一根葉尖而長的水草,展示給少女看:“這是菖蒲。”
再走了幾步,扒了扒草叢,拔出一株野草,葉子像扇:“這是艾草。來,拿著。”
李秀麗不明所以地接過了菖蒲和艾草:“你給我兩顆野草乾什麼?”
張白笑道:“你再看一看,這隻是野草嗎?”
聞言,她低頭一看,眼睛一花,竟然看到,左手拿的菖蒲,變成了一柄寒光冷徹的寶劍;右手拿的艾草,變成了一副飄揚的旗幟,上書一個“福”字。
張白說:“菖蒲和艾草,幾乎長遍人族主導的世界。從人族缺醫少藥的童年時代開始,菖蒲和艾草,因其去濕解毒、止血化瘀、驅邪辟毒、治病除瘟、編織竹籃草墊等等非常實用的價值,保佑了無數人族的健康,同時為人族的生活添磚加瓦,而被人類看做是辟邪之物,正氣凝結。因含萬千人族的情感所凝的炁,所以,在另一重世界裡,此二者都有掃除邪祟、昭示禍福的力量。”
“你身上的秘術,根源是那頭連接著諸表人間人族之炁的大現象。蒲草和艾草,你拿在手裡,會發揮出比其他修士更強的力量。”
“菖蒲為劍,艾草為旗。”張白示意她拿著菖蒲所化寶劍,朝附近一揮。
李秀麗依言照作。
劍鋒掃去。恍惚間,有一道淺淺的黑氣,忽然從她掃過的空氣裡散去。
她抽了抽鼻子,覺得空氣清新了一些。
“這附近有些致病的無形之蟲,已被你掃滅,你去了一小災,免了一小病。”
這下,她不嫌棄了,興致勃勃地拿著蒲劍揮來揮去,沒揮出第二道黑氣來。
又問:“那這個旗呢?”
張白說:“蒲劍斬邪,艾旗招福。來,你試著用這麵旗招一招附近。”
“哎呦!”少女剛展“艾旗”,忽然從樹上落下個圓滾滾的蘋果,正滾到她懷裡。
她驚喜:“哇。它怎麼知道我餓了?”
“不是知道你餓了。而是艾旗招福。你招來了一小福氣,正可解腹中之饑。”看著把玩寶劍、旗幟,愛不釋手的李秀麗,張白卻凝重地叮囑:“記住。平時,蒲劍、艾旗不能離身。蒲劍傷不了普通凡人。但你誤入臨時洞天,附近有不懷好意的妖邪作祟時,蒲劍、艾旗,會向你示警。”
“如今諸表人間都邪祟橫生,大夏世道不景氣,妖邪更盛。但你修為淺薄,有些超凡邪祟,你可能都沒有辦法觸碰到它。這時,蒲劍可以斬傷其於無形,艾旗可以昭示邪祟所在,並掩蓋你的氣息。”
李秀麗思索片刻:“如果我自己的魚龍變、蒲劍都傷不了它呢?”
張白手指天空:“碰到大凶,莫忘天上北極星,它會引導你生路所在。”
她抬頭望天。天越發黯了,天上的北極星,卻愈加明亮。
少女凝視亙古懸在中天的紫微星許久,慢慢低下頭,四方卻已經沒有了拿鏽劍、提酒壺的男子。
原地隻躺著一具破了一個大洞的焦木。這具傀儡的炁已經耗儘,變回了原貌。酒壺化作一塊石頭,鏽劍原是一支斷筆。
薑家姐弟,已經隨其姨母前往遙遠的其他世界。
張白也收回了自己的神念,回到了宗門之中。
蒲劍、艾旗不知何時又變回了原型。她將菖蒲、艾旗彆在腰間,拍了拍,嘀咕:“真沒意思。”
“算了。遊戲還是要一個人玩才爽快呢。要什麼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