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裡的池湛有點睡不著。
陌生的環境裡,穿著乾淨的睡衣,被子裡都是岑遲身上自帶的那種藤蔓般神秘清淺的植物氣息,仿佛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現在該怎麼辦?
池湛原本以為岑遲已經放棄了,然而這一刻,池湛才發現,是自己天真了。
岑遲的話裡似乎在暗示他都已經知道了真相,篤定池湛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網戀男朋友,才會說出“讓他來找我”這種話。
池湛隻是色厲內荏,畢竟他沒有一個會跆拳道的男朋友。
剛才的岑遲,令他感覺有點陌生,仿佛那個溫和的模樣隻是偽裝,而隱藏在底下的真正性格則讓人感到危險。
似乎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在暗中籌劃,每一步都是精心設計,雖然也有天公不作美的原因,但池湛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還帶著定位器。
周宴行應該不至於閒著沒事看他的定位。
何況就算周宴行看了,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池湛反思的時候想起這一點,才忽然意識到,剛才他掉進岑遲的語言圈套裡了。
岑醫生的手段有多高明,池湛到現在才算是領教了。
和岑遲一比,他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俗話說得好,人一旦開始反思,就沒有儘頭了。
池湛翻來覆去,想得越久,腦子裡越亂,一看手機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小時了。
……不行,必須睡覺了。
池湛是被鬨鐘吵醒了。
他仍然倦倦的,昨晚又沒睡好,做了一整晚稀奇古怪的夢,夢裡一直在跑,醒來時,那股疲憊感仍舊沒有消去。
發了一會呆,池湛換上襯衣,洗漱之後,悄無聲息地來到客廳,卻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廚房裡傳來了煎食物的滋滋聲。
池湛:“……”
為了和岑遲避開上班時間,池湛特意定了提前半小時的鬨鐘。
岑遲端著煎蛋從廚房出來,穿著白襯衫,袖口半挽著,同樣穿著簡單的襯衫,麵容俊美,尤其是不戴眼鏡的時候,愈發顯得溫柔,很像是電視劇裡的居家好男人。
“阿湛?”岑遲似乎有點詫異,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間,笑了笑,“今天起這麼早。”
池湛的腳步一停。
池湛原本隻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走,惹不起還躲不起嗎?甚至連便簽條都寫好了,正要放在茶幾上,不料岑遲比他起得更早,直接把他抓包了。
尷尬的氣氛無聲蔓延。
“是……是的。”池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點。
“正要去叫你。”岑遲自然而然道,“不知道你早上一般吃什麼,隨意做了些,吃完了再走吧。”
這大清早的,池湛昨晚沒睡好,早上起得早,腦袋裡還是一團漿糊,完全想不出拒絕理由,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直到岑遲又叫了他一聲,池湛隻得走過去,接過了盤
子。
岑遲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昨晚的事情,今天兩人相處方式還是與以前一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然而似乎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譬如在池湛用餘光打量岑遲,試圖思考他的心裡想法時,岑遲抬眼,捕捉到了池湛的眼神,微笑道:“阿湛想問什麼?一直在偷看我。”
“……沒什麼。”池湛道。
“是嗎?”岑遲走到池湛身旁,池湛下意識地後退,岑遲卻沒做什麼,隻從池湛身後的櫃子上取下了兩個瓶子,問,“要沙拉醬還是蛋黃醬?”
“沙拉醬。”池湛答。
烤麵包機正常運轉,片刻後,烤得焦香的麵包片彈出來,放在白瓷碟上,抹上了沙拉醬與黃油,再放上金黃的煎蛋,生菜與牛肉片,再配上一杯牛奶,色香味俱全。
池湛平時也做過三明治,但總覺得這種速食食物沒什麼口感。
然而這次的麵包鬆軟,甜度適中,每種食物的搭配恰到好處,很符合池湛的口味。
沒想到岑遲也會親自下廚。
池湛想起自己的廚藝,跟這群人比起來,簡直就被秒成了渣渣,唯一能讓池湛得到些許安慰的,就是周宴行不會做飯,還能扳回一局。
喵喵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在一旁的小碟子啪嗒啪嗒地舔奶喝。
兩人一貓各自安靜地吃早餐,場麵異常溫馨。池湛忽然想起岑遲看不見顏色,那他吃飯的時候,不會沒有胃口嗎?
池湛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岑遲道:“已經習慣了,雖然看不到具體顏色,但還是能嘗出味道的,做菜也是一樣的道理,從顏色的深淺程度,大概能判斷食材有沒有做熟。不過剛開始做的時候,因為不知道什麼程度才是正常的,炒糊了好幾盤菜,後來才逐漸有了經驗。”
池湛卻有些疑惑,以岑遲的家境,似乎不是會需要自己做飯的程度,難道是個人興趣愛好嗎?
岑遲似乎看出了池湛的疑惑,又道:“家裡的教育方式比較特殊,家族的族規要求每個小輩在上高中時要獨立生活,不能請傭人。”
“還有這種規定?”池湛愣了一下,從來沒聽說過這麼奇怪的家規。
岑遲淡淡笑了一下,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岑家的親情觀念淡薄,為了培養小輩從小爭權奪利的能力,選拔出優秀的繼承人,不僅要獨立自主,還要學習很多技能。
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哪怕岑遲天生看不見顏色,也並沒有得到特殊的優待。
每個小輩十八歲時都要經曆一次成人禮,即十五個人在孤島呆半個月,這期間隻會給配備少量的淡水,食物是沒有的,除非遇到緊急情況,瀕臨死亡,否則是不會把他們帶回去的。
即使是正常人,在這種地方都會遇到重重阻礙,森林裡危機四伏,危險的野獸,與不知道有沒有毒的野果,倘若一個不慎,便有可能陷入危機。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繼承者”牌子,等到時間結束,獲得牌子最多的人,才有成為繼承人的資
格。
岑遲的天生色盲,注定了他會處於劣勢,他看不見顏色,因而所有人都不覺得他會贏。
然而那一次岑遲拿走了所有人的牌子,然後丟進了海裡。
他對繼承人的位置絲毫沒有興趣。
因為看不見顏色,他的世界永遠都是單調乏味的,因而在旁人夢寐以求的名與利,岑遲並不關心。
然而越是處於旁觀者的角度,越能夠清晰地看出周圍人無法掩飾的野心,再加上岑遲主修心理學,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對彆人帶著目的性接近他的心思向來很敏銳。
隻有池湛是特殊的那個。
起初,岑遲以為又是什麼人的“特意安排”,對於他的病症,岑遲一直在尋找治療方案,然而卻是無解。
醫者不自醫。
而這時候,能讓他看到顏色的那個人出現了。岑遲的第一反應是:他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後來卻發現,池湛對他毫無所求,甚至連他們的相遇都隻是一場巧合。
越是如此,他反而對池湛產生了好奇,從起初的試探到迷戀,再到無法自拔,就像汽水打開了瓶蓋,一切都失去了控製。
“你現在能看到顏色嗎?”池湛問。
岑遲:“一點點。”
“如果我碰到你,你就能看到正常的顏色?”池湛又問。
岑遲:“是的。”
池湛實在難以想象岑遲的感覺,完全不符合科學定律,甚至於在醫學上也從來沒有過類似的病症,實在是太魔幻了。
不過,這裡是遊戲世界,發生什麼都是正常的。
池湛頓了頓,看到岑遲正認真地吃東西,心口卻不知道為什麼,被輕輕撞了一下。
岑遲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病要求和他有肢體接觸,可一旦能看到顏色了,怎麼會就這麼放棄呢?
“要不要……牽一下手?”池湛的聲音很輕。
岑遲停下了咀嚼的動作,望著池湛,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但他很快笑了笑,搖頭道:“不用。”
“我已經習慣了,”岑遲道,“即使看不見,並不影響生活,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
“不用因為我告訴你這些事情有壓力。之所以告訴你,隻是因為,我想和你分享我自己的故事,不是為了在你的麵前扮可憐。”岑遲似乎意有所指,“我跟某些人……不一樣。”
池湛卻是伸出手,道:“不是因為彆的,隻是為了這頓早餐……這麼好吃的早餐,你應該看得到。”他強調道,“你不要多想,隻是一次早餐的時間。”
池湛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是很適合彈鋼琴的手。
岑遲卻有些出神。
這似乎是池湛第一次主動和他握手。
不過如果這麼說,怕是又要惱羞成怒了。
岑遲深深地注視著他,挑起唇角:“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握住池湛的手,仿佛握住一件易碎的,價值連
城的珍寶。
阿湛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是哪怕是已經墜入黑暗的人,也忍不住想捧起的一汪盈盈月光。
這樣的人……誰不想得到呢?
褚行宵忽然打了個噴嚏。
經紀人大驚失色:“怎麼了?怎麼突然打噴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該不會是感冒了吧?你嗓子疼不疼,馬上就要開場了萬一嗓子啞了可不好辦……”
“隻是隨便打個噴嚏,不是快死了。”褚行宵一臉冷漠,他已經把經紀人查了一遍,對方確實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妄圖控製他,褚行宵自然就把那人辭了,換了個新的。
褚行宵有些心氣不順,點開手機,在聊天界麵按來按去,又有些泄氣。
昨晚的視頻通話掛斷之後,池湛就沒有再給他發過信息。
真的生氣了嗎……
即便是才華橫溢的天才歌手,同樣會因為心上人不回消息而一晚上睡不著覺。
尤其是視頻的最後,還聽到了那個該死的醫生的聲音。
那麼晚了,還到寵物店去,明顯就是彆有用心,刻意製造見麵機會,偏偏池湛對岑遲上心多了,完全沒有發現對方的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