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感慨道,“話說如今宮裡,禦用監的差事,人人覬覦,就在於禦用監全權負責宮內開銷等事宜,也隻有陳公公這般小心謹慎,且顧全大局之人,才有資格執掌禦用監,而不會被宵小亂了規矩。”
陳貴馬上聽出來了,這是張延齡提請結盟作出的暗示。
你幫太子,等於是提前跟太子打好關係,那以後就算你被韋興給擠下去,太子也會幫你上位。
要麼你就完全指望太後給你撐腰……但就怕……太後沒心思為你做主。
再說,儲君和太後,你分不清輕重嗎?
誰對你未來的前程有幫助,難道你拎不清?
陳貴問道:“究竟是何事?”
張延齡笑道:“不好說。過個幾日,待太子殿下往清寧宮時,就請陳公公您……多加提點和協助。一點薄禮,還請笑納,將來……我等也要仰仗您。”
陳貴笑道:“不敢當,未來的皇後娘家人,是我等該依從才是。”
……
……
四月初二。
已是周太後上徽號的前一天,這天乃朱祐樘前來向周太後請安的日子,卻一反常態沒有帶自己的新婚妻子來。
以成化朝時期的慣例,朱見深每五天來給周太後請安一次,他不願意自己的兒子顯得比他還要孝順,所以讓太子朱祐樘嚴格按照這個標準執行。
史書上記錄朱見深對周太後是“五日一朝,燕饗必親”,在皇帝“日理萬機”的情況下,縱觀整個大明,已經算是非常孝順的皇帝了。…。。
朱祐樘到了清寧宮,等了好半天,才見到周太後本人。
平時周太後一天兩次禮佛,無比虔誠。
“皇祖母,玗兒她今天偶感不適,再加上孫兒有件事要跟您說,所以就沒讓她跟著過來。”朱祐樘對此行獨身而來做出解釋。
周太後笑道:“成婚後,你還不忘時常來看望祖母,足見你的孝順。也就是你身邊的小妮子不在,我才這麼說……其實,你不用每次都帶她來,有時候祖母想跟你說兩句不太中聽的話,都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呢。”
朱祐樘一聽,看來自己這位皇祖母心機很深啊。
竟還有話要單獨麵授給我?不讓我的好玗兒聽?
不好意思,不管什麼事,我轉頭都會都告訴她,這是我對玗兒的忠誠。
“你們先退下吧。”
周太後擺擺手,意思是旁人不要過來打擾。
等人都退下後,周太後才道:“太子,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了,這裡沒旁人。”
朱祐樘恭敬地道:“孫兒聽說明日皇祖母就要上徽號,孫兒是來恭賀您的。”
“瞧這話說的……你恭不恭賀,這事都會辦,哀家知道你有心,但這不是什麼要緊事,難道怕你的妃子聽到?肯定還有彆的啥事……”
說到這兒,周太後白了孫子一眼。
你這小子現在還學會兜圈子了?
朱祐樘這才支支吾吾道:“孫兒有件事想問問皇祖母。”
“
什麼?”
周太後很疑惑,孫子還真有事啊。
朱祐樘道:“聽說,今年的浴佛節,皇祖母要去宮外禮佛,不知可有此事?”
周太後琢磨了一下,覺得沒啥問題,於是反問道:“你怎突然提這個?”
顯然以周太後的老謀深算,在不清楚孫子的目的前,不會正麵作出回答。
“是這樣的……孫兒懇請……皇祖母不要去……”
朱祐樘支支吾吾道。
周太後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她並不覺得孫子是在造次,其間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也是先前張玗給朱佑樘製定的說話策略。
“孫兒,有事,你就直說吧。”
周太後蹙眉道,“是有何不好的事情,你感到擔憂嗎?還是說,你僅僅是覺得出宮禮佛這件事不妥?哀家從不是那種固執己見之人,隻要你講得有道理,哀家就會聽你的。”
朱祐樘道:“皇祖母讓孫兒講,那孫兒便明說了……聽說有人借萬和寺重修,以及皇祖母要去萬和寺禮佛這件事,大肆渲染,鼓動百姓為此納捐,瘋狂斂財。孫兒怕,如此會壞了皇祖母您的修為。”
“還有這種事?”
周太後鬆了口氣,臉色變得緩和下來,笑著道,“這麼乾的人,膽子倒是挺大的。但若是民間人氏,誠心誠意要幫哀家修佛寺,積一點功德,也不是不可以。”
“這才是孫兒真正覺得不妥的地方……有人在重修佛寺時,恣意侵占工程款項,以次充好,一應工程都可以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們將一些地方上諸如廢棄宮殿、倒塌寺廟乃至拆除民居時收上來的舊磚石、瓦料和木材等,用在了萬和寺重修上。…。。
“這種事要是被佛祖知曉,定會怪責信徒用心不誠……這樣失格的佛寺,又怎能讓皇祖母屈尊前去祭拜呢?”
朱祐樘終於把他要說的話,按照既定方略說出來。
可謂步步深入,算是吊足了周太後的胃口。
周太後聽到這兒,臉色黑得就跟鍋底一樣,就差暴起罵人砸東西了,但對於一個對外宣稱自己修佛多年的人來說,主打的就是戒嗔戒躁,講究喜怒不形於色,所以她隻能竭力壓製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
“孫兒,這件事,你從何聽來?”
周太後認真問詢。
朱祐樘道:“乃宮外的人跟孫兒講的。”
周太後問:“那到底是誰呢?能跟哀家說說嗎?”
“能。”
朱祐樘恭敬地道,“乃玗兒的父親,如今在翰林院為修撰的張翰林,他先前參劾梁芳、韋眷和李孜省,因此丟了鴻臚寺卿的官職,被父皇調去翰林院修書了。”
“你嶽父參劾誰?李孜省?”
周太後非常訝異。
搞什麼名堂?
明明你那位愛妃進宮的時候,乃李孜省在背後運籌一切,甚至不惜自爆身份來跟哀家求情,結果轉過頭張巒就把李孜省給參劾了?
其中必有陰謀!
朱祐樘重重點頭:“是的。”
周太後眉頭緊鎖,顯然這件事她沒看懂,也因為她平時不過問朝事,竟沒人對她提過相關事宜。
“負責重修萬安寺的人是誰,太子你知曉嗎?”
周太後再度拋出問題。
“不知道。”
朱祐樘搖頭道,“但以孫兒猜想,應該是禦用監的人,再或者是梁芳在背後遙控指揮吧,但他也可能不知曉下麵的人在胡搞亂搞,貪墨修佛寺的款項,具體情況是怎樣的,孫兒也無從知曉。”
“那這事倒是挺嚴重的……平日貪贓枉法也就罷了,如今竟把算盤打到哀家頭上來了。你出自一片孝心,跟哀家提及這事兒,哀家認為你做得很好……放心,稍後哀家會找人探究內情,把事情調查清楚。”
周太後神色如常,竟然並未顯得多憤怒。
朱祐樘很好奇。
這麼嚴重的事,皇祖母竟然隻是說要找人探究清楚,就輕鬆揭過去了?
顯然朱祐樘過分追求對錯是非,沒有想明白背後的利害關係,也就很難理解作為被坑的當事人,老太太為何會如此淡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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