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朱見深喝斥一聲:“朕最厭惡的就是彆人打著關心朕的旗號,在朕麵前說三道四……朕最近病情出現反複,也從未見你們在用藥上有何改變。
“現在李卿甘願冒著擔責的風險,給朕找來這副藥,藥方和配藥之事,你們都見了並親手試過,明知無毒,還要說三道四……怎麼著,除了你們太醫院的藥,朕就算是病死了也不能吃彆人進獻的藥,是嗎?”
朱見深越說越氣,最後一張黃臉漲得通紅,顯然氣得不輕。
章淵一聽這話,趕緊跪下來磕頭:“陛下,我太醫院上上下下並無此意,隻是用藥之事,應當慎之又慎啊。”
“嗬嗬!”
朱見深冷笑一聲,問道:“你們太醫院的新藥都配幾個月了,還不見蹤影,這叫慎重?分明就是無能!
“而李卿之所以舉薦藥,不就是你們一再延誤治療朕的病嗎?你們不會以為,李卿就是隨便找個遊方郎中開上一副藥,就貿然拿來給朕服用吧?”
“臣……臣……”
章淵此時也慌神了。
因為章淵從皇帝的言辭中,明顯聽到濃濃的不滿意味。
皇帝之前不發作,是因為除了他們太醫院的人外,也的確沒人能為其治病,隻能強行忍著。
現在李孜省甘當出頭鳥,找來新藥方替代他們的藥,卻被他們好一通攻訐……皇帝也就隨之發怒了。
這正好說明,皇帝對李孜省信任有加,對他們這群太醫院的人卻滿是質疑和唾棄,這絕不是什麼好兆頭。
“當然,朕也不能不講道理。”朱見深道,“若是這藥證實無效,那朕就繼續服用你們開的藥,還會重重嘉獎你們。”
施欽再次嗆聲:“陛下,此藥從未有人用過,無法保證療效,且不一定安全。還請陛下三思而後……”
“嘿,朕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朱見深越來越氣憤,喝問道,“若是這藥無效,你們是否想讓朕懲罰李卿?”
施欽和章淵不知該如何應答。
但他們心中默認本就該如此。
朱見深冷冷道:“太醫院眾禦醫來宮中診病,也不是每次都有效,也不見你們自我檢討。如果所有用藥都是舊方陳藥,朕寧可服用一些新藥,或會使朕的病情有所轉機。…。。
“若是這藥無效朕就懲罰李卿,那以後誰敢給朕進獻新藥方?你們太醫院的人也一樣,要是你們覺得哪個藥方有效,儘管拿來試,朕從來都是講道理的。”
施欽聽到這裡,心涼了半截,卻還是硬著頭皮道:“臣請陛下三思。”
“帶走、帶走!”
朱見深不耐煩地揮揮手,“給你麵子,彆不要臉啊!”
本來朱見深的意思,並不想刻意為難施欽。
但現在施欽不識進退,非要硬著頭皮往前衝,皇帝也隻能拿其開刀了。
如此一來,章淵這個太醫院的掌舵人隻能噤聲看熱鬨,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
……
“咋回事?施院判這樣就被拿下了?”
當章淵回到太醫院,把事情跟眾同僚一說,瞬間炸鍋了。
章淵道:“我也認為,李孜省在此事上,手伸得未免太長了。但陛下那邊,卻覺得如此做合情合理……
“以我觀察,李孜省此舉不像是提前跟陛下通過氣,乃其一意孤行,隻是陛下堅定地站在了他一邊。”
劉文泰湊上前低聲問道:“章院使,陛下會不會對我們遲遲未換藥方之事,心存芥蒂?”
“唉
!”
章淵歎息道,“我們之所以長久不肯換藥方,乃因上下都知道,沒有更好的藥方可換。君藥不換,隻換佐藥,於病情根本就無濟於事,或隻有不通醫理的人才會對此詬病,但凡熟悉用藥之人,都會站在我們這邊。”
劉文泰再問:“那藥方出自誰?總不會是李孜省自己吧?”
這下沒人能作答。
甚至沒人知道李孜省為什麼突然這麼頭鐵,非要跟他們太醫院過不去。
……
……
司禮監值房。
韋泰聽了乾清宮那邊的情況後,也顯得很驚訝,問道:“陛下就沒打算問問是誰給李孜省獻的藥方?”
覃昌搖搖頭。
韋泰詫異道:“這可就稀奇了,不明來曆的藥方,隻因是李孜省所獻,陛下就不問情由直接服用,這是何等的信任?”
“也未必隻是信任。”
覃昌搖頭道,“陛下對太醫院用藥墨守成規一成不變之事,早有心懷不滿,先前萬妃病逝,太醫院用藥不當也負有很大責任。此番陛下就是在敲打太醫院那群醫官。”
韋泰小聲問詢:“那……是否要詳查一番,究竟是誰給李孜省的藥方?”
“其實這倒不用查。”
覃昌淡淡一笑,道,“多半跟張來瞻有關。”
“你是說……太子那個嶽父?”
韋泰很意外。
“嗯。”
覃昌點頭道,“李孜省跟張巒之間惺惺作態,假扮生出齷蹉……卻在雙方劍拔弩張時,李孜省舉薦張巒進入翰林院做史官修撰,估計此次張巒投桃報李才拿出藥方來。同時也說明,先前張巒有能力治病,卻不肯接差事。”…。。
韋泰好奇地問道:“有人委派過他治病的差事嗎?”
覃昌道:“萬娘娘病重時,陛下曾讓咱家去民間找尋名醫,當時就曾考慮過他,但後來卻因為其女選上太子妃,有所顧慮,加上李孜省蓄意阻撓,事未能成行。
“這次陛下染病,其實一早就有所準備,卻因之前彭勉敷之子大鬨張家藥鋪,民間猜疑聲四起,導致沒人敢啟用他治病。”
韋泰歎道:“更多還是因為太醫院的人從中作梗吧?”
“嗯。”
覃昌道,“同行相輕,做大夫的也是互相敵視……都在吃這碗飯,誰多吃一點,另外的人就會少吃一點。
“可惜人家張巒並不打算走太醫院這條路,沒法受他們拿捏,但也正因為如此,一旦有人想靠新藥方博出位,才會引發太醫院上下強烈反彈。”
“可不是麼?人家可是太子的嶽父,未來前途似錦,放到太醫院這地方還是太過屈才了。”韋泰道。
覃昌感慨:“可是為何這次張巒會給李孜省開藥方,那就很值得人玩味了。藥方上就四味藥,咱家問過太醫院的人,這四種藥都算不上稀奇,民間很容易就得到,但從未有人以其來治療肝病。張巒這是故意示弱,還是說……這藥真有奇效?”
韋泰道:“那您覺得,要是這藥無效的話,陛下會坐視不理嗎?”
覃昌搖頭道:“暫且不知陛下心中盤算,但也正因為是李孜省獻上的藥方,一切才顯得不同尋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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