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書眼角,有一行清亮的東西。
他年輕的臉上,寫滿了痛苦:“為什麼我不行!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行?你在沈家的那段日子,你全都忘了是不是?”
趙靜婉仰頭,拚命地壓抑住淚水。
但她沒能忍住。
她一個耳光扇向自己的丈夫,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和失望:“沈辭書,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沈辭書枕在雪白的枕上。
他在燈下,看見自己的妻子,她一臉是淚。
再多的酒也醒了。
他們四目相對,他甚至沒有解釋,他隻是苦澀一笑道:“你知道了?也好,我也不需要再裝下去了!”
趙靜婉又一個耳光過去。
她全身都在顫抖:“沈辭書,你是不是瘋了?”
沈辭書輕輕眨眼,呢喃:“我瘋了四年了!”
他說完蜷起身子,痛徹全身。
他生來擁有一切。
他出身貴胄,但他卻從未有一刻這樣痛恨自己的出身,若是他不姓沈,他不是沈家人,他便可熱烈地表達自己的情感,而不需要這樣苦苦地壓抑……
曾經,他以為她會一直在沈家。
她在房中畫畫,他就在一旁的沙發上看書,不需要說一個字隻需要偶爾看見她的側臉就好了……
趙靜婉緩緩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清早。
沈宅的大廳內。
沈家人圍在一起用早餐,氣氛明顯有些壓抑,傭人布菜時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絲聲響來。
沈老抬眼,望著沈辭書夫妻。
他們並肩而坐,一對壁人的模樣,卻是貌合神離。沈老不悅開口:“聽說你昨晚喝得大醉!公事上出了麻煩?”
“一點小事情。”
沈辭書沒有深談的意思:“我吃好了,去辦公廳了。”
沈老卻說:“不要天天忙著公事,也該陪陪老婆孩子,看看最近你都忙成什麼樣了,回來不是深夜就是大醉……你是把這個家當成旅館了?”
沈辭書看了一眼趙靜婉。
“知道了。”
他離開後,沈老親自給趙靜婉夾了一個春卷,很溫和地說:“辭書工作忙,家裡的事情你就多操心!他年輕正是拚事業的時候。”
趙靜婉忍住眼淚,輕嗯一聲:“我會體諒的。”
沈老十分欣慰。
但趙靜婉心中卻十分清楚,她跟沈辭書的婚姻不可能回到從前了,他昨晚是借著酒意跟她攤牌,他是不想再扮演恩愛夫妻了——
他們的婚姻,岌岌可危!
她舍不得,她想挽回丈夫的心。
……
一整天,沈辭書忙得焦頭爛額。
傍晚的時候,沈老親自打了電話過來,叫他回宅子陪老婆孩子吃飯,他心不在焉地答應下來。
走出大樓,外麵彩霞漫天。
李秘書為他打開車門,輕聲說:“那個土地案……”
沈辭書合眼養神,淡道:“明天再說吧!今晚先把老爺子那裡應付了過去。”
李秘書點頭。
黑色房車緩緩啟動。
約莫20分鐘的樣子,車子在一個路口刹車,沈辭書睜開眼看向一側,那間餐廳是他跟趙靜婉相親的地方。
四年過去,他們同床異夢。
車旁,一輛黑色路虎車窗降下。
車裡坐著喬時宴。
雪白襯衣,名貴的黑色三件式西服,他整個人在橘紅色的暮光裡成熟英挺,好看得紮眼。
那人單手撐著車窗,嘴角似笑非笑。
“沈主任真巧!”
沈辭書側頭,斯文的麵上沒有一點兒表情:“喬總,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呢!”
喬時宴坐正,一副矜矜貴貴的樣子。他笑得如沐春風:“沈主任趕著回家吃飯?如果不急我們倒是可以一起用餐……對了,我約了孟煙你小姑姑。”
沈辭書麵容繃緊。
他不傻,他猜到喬時宴知道了什麼:“她告訴你了?”
一瞬間,喬時宴的表情就變冷了。
他冷笑:“她沒有告訴我什麼!沈辭書,她承擔了你犯下的錯。兒女雙全的是你,骨肉分離的卻是孟煙,你若是有一點兒男人的樣子,就彆在她麵前晃蕩了……因為你真的不配!”
沈辭書手指蜷緊:“你就配嗎?”
喬時宴笑意更冷:“至少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說一句,我愛她!沈辭書,如果覺得辛苦可以回家叫上沈老的……我不介意你們祖孫三個一起上。”
他說完,黑色路虎的車窗升起,緩緩駛離。
沈辭書坐在車內。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他的太太趙靜婉打來的,催他回家吃飯。
沈辭書並沒有接電話……
他靠在椅背上點了一根雪白香煙,他的手不住地顫抖……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瘋了。
……
四年後,同一家餐廳,同一個時間。
喬時宴衣冠楚楚地坐著。
他身邊是小喬歡,小喬歡穿著漂亮的小裙子,乖乖坐在爸爸身邊,她仰著小腦袋問:“媽媽真的會來嗎?”
喬時宴摸摸她的頭:“會!媽媽一會兒就過來了。”
外麵下起細雨。
窗外有一株芭蕉樹,葉子被雨水打得碧綠,沁人心脾。
喬時宴耐心地待。
約莫7點的時候,門口響起一道溫柔的女人聲音:“我跟喬先生約了這裡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