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盈盈原本以為趙軒會趁著生病撒嬌耍賴占她便宜。
然而,並沒有。
他醒著的時候,根本不會讓她洗帕子,更不允許她擦身子,就連湯藥都不讓她喂。
有一次秦盈盈無意中聽到趙軒在對許湖發脾氣,“福寧宮沒有使喚的嗎?為何要讓主子動手?她的傷剛好,疤還沒長全,如今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居然讓她睡在腳踏上,換成是朕,你會如此怠慢嗎?”
許湖一個勁兒賠不是。
這是秦盈盈第一次看到趙軒對許湖發火。
確切說,是第一次看到他在朝堂以外的地方發火。
是為了她。
女孩子的心其實很容易滿足,也不難攻陷,隻要附上另一顆真心便好。
秦盈盈淪陷的第一步,就是已經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不抗拒趙軒對她的好了。
趙軒的病將將養了三天,等到鑾駕回宮的時候,他便起身了。
其實依舊沒有大好,然而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做,沒辦法任性地養下去。
秦盈盈和向太後垂簾聽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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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軒處理的第一件政事便是對救災中做出貢獻的官員、富戶、商賈,還有女眷論功行賞。
那些雇傭過流民的人如願得到了朝廷的褒獎,對於貢獻特彆突出的,趙軒按照之前的許諾,親手寫了匾額,讓他們懸於家廟或掛在廳堂,光宗耀祖。
眾人歡欣鼓舞,他們沒想到官家會言出必行,絲毫不打折扣。
看著他在朝堂上指揮若定,秦盈盈再次深刻地認識到,是她眼瞎,居然一直把這個家夥當成單純無害的小少年。
趙軒的言出必行還表現在對秦盈盈的承諾。
他開始實施他的計劃了。
借著論功行賞的機會,他提到了秦盈盈在這次賑災中的突出貢獻,並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提出要晉封她為皇太後。
為此,他已經事先拉攏了一幫朝臣站在他這邊。以高家為首的一批人自然強烈反對。
一時間雙方爭執不下。
秦盈盈有點急,如果單純封太後的話她當然沒意見,就當是變相地回報真正的秦太妃了。
但是!
自從知道趙軒這樣做的最終目的,她就沒那麼情願了——他是為了抬舉秦太妃,讓她有了太後之尊,然後再拿出那封遺書,以“奉母命”為由立她為皇後!
秦盈盈想了一圈,隻能求助向太後。--
要說最不願意她封後的人,無疑是向太後了。除了太皇太後,在後宮中向太後是唯一的至尊,倘若皇帝的生母也被封為太後,向太後的地位就會變得很尷尬。
秦盈盈能想到的事朝臣們自然也會想到,因此反對派紛紛尋求向太後的支持。
萬萬沒想到,向太後居然會站在趙軒那邊,她不僅不反對晉
升秦盈盈為太後,甚至還真心實意地說了她許多好話。
不僅朝臣們震驚了,秦盈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下朝之後,她在巷口攔住向太後,“太後娘娘為何會同意?難道不覺得這樣的提議對您來說是一種冒犯嗎?”
向太後衝她笑笑,語氣難得溫和慈愛:“到底是呈翊的一片孝心,本宮都沒意見,你驚慌什麼?”
說完便一臉慈祥地看著她,目光中好像透著……同情?
秦盈盈眨眨眼,向太後為何會同情她?
向太後回到隆佑宮,長長地歎了口氣:“都說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爺給你幾分,最後就得收回幾分,如今本宮算是信了。”
向姑姑搭腔:“娘娘何出此言?”
“這不是想到了秦氏嗎,那樣一個好命的人,怎麼就偏偏患了心疾、命不久矣了呢?”
說著,又歎息一聲,“封太後就封太後吧,既然呈翊都求到本宮頭上了,本宮總不好跟一個將死的人爭。”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秦盈盈要是知道了,離家出走都有可能。
太皇太後對此極力反對,甚至不惜搬出太.祖皇帝的遺詔。
當年,太.祖皇帝對皇後用情至深,為表真心,不僅遣散六宮,臨死前還頒下一道遺詔,規定大昭國不可“二後並存”,隻有正宮皇後有資格晉封太後,獨享尊榮,就是怕新帝登基會委屈了他心愛的人。
隻是,太.祖皇帝怎麼都沒想到,在他駕崩的當天他的皇後就殉情了。
不過,那道遺詔卻留了下來,如今成了太皇太後駁斥趙軒的最大籌碼。
連續幾日,朝堂上都在爭論這件事,一直沒個結果。
秦盈盈心裡亂糟糟的,乾脆找了個借口躲到了西山寺。
如今西山寺幼兒園初具規模,總共有五十多個孩子,分彆安置在兩間大殿中,由溫王妃、趙敏和寺中的幾個女尼輪流看管。
或者說照顧更合適,因為這些孩子根本不需要嚴厲管教。
起初秦盈盈還擔心,一個教室裡放二十多個孩子會不會管不住,沒想到,根本沒有擔心的必要。
這些小孩和現代的“神獸”們完全不同,老實得不可思議,讓讀書讀書,讓寫字寫字,就算先生不在教室裡也沒一個人說話。
下課後也不會去遊戲區玩,直到趙敏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趕,他們才戰戰兢兢地過去。
乖得讓人心疼。
秦盈盈在
西山寺住了兩天,真心喜歡上了這裡的生活。
早上在清越的鐘聲裡起床,和孩子們一起吃飯、做早操。然後聽著溫王妃用柔和的嗓音讀《詩經》,看著孩子們搖頭晃腦地跟讀,偶爾聽到隔壁教室傳來趙敏清亮的喊叫聲,總會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趙軒每天都會過來看她,隻是沒有露麵。
秦盈盈在看著孩子們笑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她,嘴角上揚。
秦盈盈也帶了一門課——音樂課。
她把現代的經典兒歌選出來幾首,結合大昭官話和風土民情改編了一下,教給孩子們唱。
秦盈盈唱歌的時候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能讓人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
她的歌聲裡有泉水叮咚,有竹林輕響,有鬆濤陣陣,有風吹麥浪,有孩子們的歡笑,有對幸福的展望,包含著人們所有美好的想象。
每次輪到她上課,寺中的女尼、牆外的駐軍、廊下的卦師,甚至林中的鳥兒都會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側耳傾聽。
中途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天,秦盈盈打算給孩子們做一些卡通書簽,在竹林裡撿樹葉的時候碰到了梁淮。
當時兩個人離得很近,距離不足三米,梁淮對她行禮,恭恭敬敬地叫她“太妃娘娘”。
秦盈盈愣住了,許多話哽在喉間。
原本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事,真正有了機會,她卻猶豫了。
萬一梁大將軍就是梁醫生怎麼辦?
萬一梁醫生對她表白了怎麼辦?
趙軒……趙軒那小子怎麼辦?
這個瞬間,秦盈盈的雙商基本歸零了。
直到梁淮執手告辭,她才忍不住問出一句:“你知道一台普通級彆的心臟架橋手術需要幾個小時嗎?”
梁淮一愣,茫然地看著她,“娘娘的話,微臣聽不太懂。何為心臟、手術?”
他連“心臟架橋”四個字都不能利索地說出來。秦盈盈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她又不死心地問:“你知道從B市幼兒園到第一醫院需要坐幾路車嗎?你知道□□廣場在哪個城市嗎?”
梁淮看著她,眼睛裡閃過隱晦的同情。
該不會當初在鞏縣的時候撞到頭,撞出問題了吧?
“梁醫生,我是盈盈。”秦盈盈亮出底牌。
梁淮禮貌地笑了笑,“原來太妃娘娘還記得微臣。”隻是閨名就沒必要說了。
看著他禮貌卻又疏離的笑,秦盈盈沒忍住,紅了眼圈。
梁淮愣了一瞬,略驚慌,“敢問娘娘,微臣可是說錯了話?”
“沒有,是我打擾了。”秦盈盈吸吸鼻子,同樣禮貌地回了半禮,轉身走了。
他不是梁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