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秦盈盈舉著秦太妃的遺詔,問趙軒:“這婚約,你認還是不認?”
趙軒沒有半點猶豫,說:“朕認了。”
他說“朕”,不僅代表的是他自己,還代表大昭的一國之君。
秦盈盈彎著眉眼,笑得可甜。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這個位置看趙軒,他端坐在龍椅上,衣冠楚楚,姿容英武。
這時候他不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喜歡的人。--
對上他含笑的眸子,一顆心突然就踏實了。
太皇太後的臉沉了下來,聲音威嚴,高高在上,“大膽的丫頭,登聞鼓也是隨便敲的?”
若是換成尋常小娘子,聽到這般嗬斥八成腿都軟了,秦盈盈卻不帶怕的,反倒脆生生說:“登聞鼓立在那裡不就是讓人敲的嗎?”
太皇太後怎麼都沒料到這個鄉野小丫頭敢跟她嗆聲,臉色更沉,“登聞鼓響,無一不是朝廷大事。你一個黃毛丫頭,也敢驚擾朝堂!”
秦盈盈轉了轉眼珠,天真地說:“我怎麼聽說仁帝朝時還有人因為丟了豬敲鼓呢?”
太皇太後一噎。
確實有這麼回事,還是她親眼所見。
秦盈盈笑眯眯道:“當年仁帝命三千龍衛幫著找豬,白紙黑字記在了史冊上,小女前日還聽說書先生提過。說書先生還說,娘娘向來推崇仁帝寬厚,屢次訓導官家向仁帝學習,莫非說書先生都是瞎編的?”
自然不是。
太皇太後確實經常教育趙軒,讓他學習仁帝的寬和隱忍,說白了就是讓他聽話,彆學他爹瞎折騰。沒想到秦盈盈竟用在了這裡。
太皇太後被她將了一軍,臉色黑沉如墨。
趙軒輕咳一聲,眼中含著笑意,“不得胡言,皇祖母豈是出爾反爾之人?”
秦盈盈揚起嘴角,不倫不類地行了個禮,“那就請官家履約吧!”
趙軒笑意加深,“朕方才就同意了。”
“不可。”太皇太後再次阻撓,“官家的後妃要麼出自書香門第,要麼生於貴胄之家,自小學習詩書禮儀,若隨隨便便收下一個鄉野丫頭,皇室威嚴何在?祖宗法度何在?”
“這就是祖宗法度。”秦盈盈晃了晃手上的遺詔,“這樁婚事是德仁太後賜給我的,合理合法。如果娘娘您執意阻撓,那才是亂了法度。”
太皇太後冷哼:“她區區一個妃位,有何資格過問官家的婚事?”
秦盈盈眨了眨眼,故作關切,“娘娘該不是老糊塗了吧?德仁太後是官家親封的太後娘娘,怎麼會是‘區區妃位’呢?”
不等太皇太後發火,她便話音一轉:“我知道了,娘娘您之所以不想讓我進宮,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所有美麗動人的小娘子。”
說到這裡,她還摸了摸臉,一副自戀的模樣。
“我來之前就聽說,娘娘您隻允許高家的女兒入宮為妃,旁的小
娘子定然入不了您的眼。”
此話一出,堂上眾臣頓時議論紛紛。
京中早有傳言,皇後之位早就定了高家的女兒,就連四妃的人選也是依附高氏的家族,其餘人家的小娘子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秦盈盈大大咧咧地說出來,那些將女兒送入宮中的朝臣也不再掩飾,明晃晃地表現出不滿。
太皇太後氣得頭暈,揚聲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人,把她給老身拖出去!”
秦盈盈眨了眨眼,立即掏出小手帕,扮演白蓮花,“娘娘饒命啊,不要殺我!您也知道我生在鄉野,沒學過規矩,我、我就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沒想到會惹娘娘生氣……娘娘看在我年少無知的份上,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她捂著胸口,癱坐在地上,抹了胡椒粉的帕子往眼上一糊,一串串淚珠不要錢地往下掉。
那柔柔弱弱的小模樣,讓那些奉了太皇太後的命過來抓她的侍衛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上前,生怕稍稍一碰就把她捏死了。
滿朝文武麵麵相覷,這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趙軒以手握拳,輕咳一聲,遮住了唇邊的笑意。就知道這丫頭吃不了虧。
向太後瞧著秦盈盈,冷不丁問道:“你為何捂著心口?是不是和秦氏一樣患有心疾?”
西子捧心啊,當然是為了博同情。
秦盈盈拿帕子捂著臉,露出一個壞笑,眼睛裡卻滾出淚珠。
向太後以為她默認了,頓時生出惻隱之心,轉而對太皇太後道:“既然她執意入宮,母後不如就允了吧,坤寧宮那麼大,一間空屋子總是有的。”
太皇太後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懂什麼?少在這裡裝好人!”
向太後再不濟,也是娘家疼著長大的,入宮之後與先帝亦是舉案齊眉,何嘗吃過這等排頭?
向太後心裡不痛快,態度不由強硬起來,“臣妾確實不懂,但也知道這是官家選妃,需得讓他自己作主——軒兒,你說吧,想不想收了這丫頭?”
這是向太後第一次這麼稱呼趙軒,內裡的含意可就深了。
一來,代表她認可了先帝選的這位太子;二來,也代表了她和趙軒更為親近的關係。
趙軒當即起身,朝著向太後一揖,“兒臣聽憑母後作主。”
“那就收了。”向太後乾脆地說,“既然是你母後的遺願,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至於封號,等你大婚之後再說吧!”
“謝母後。”趙軒
再揖一禮,“兒臣會親自將她送入坤寧宮。”
“謝太後娘娘。”秦盈盈頓時止了淚,笑眯眯地行了一禮。
太皇太後氣瘋了,顫著手指向他們,“你們眼裡還有老身嗎?”
趙軒輕咳一聲偏開頭。
向太後抄著手不說話。
滿朝文臣更是縮著脖子,假裝自己是鵪鶉。
隻有秦盈盈眨著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脆生生道:“我眼裡有娘娘呢,好大一坨哦!”
太皇太後險些氣出心疾。
明明氣得頭昏眼花,還得死死撐著,生怕百官以為她又犯了病,勸她回天清寺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