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正文完(2 / 2)

“是我的錯。”他沉聲道,“是我沒當好哥哥,也沒管教好弟弟。”

李躍青咳嗽了兩聲,鼻間、喉嚨裡全是一股子血腥氣。

他沒認錯。

開口道:“你都不知道水鵲住在什麼地方。”

李躍青轉頭看向李觀梁,臉上沒有表情。

“在軍區大院。”

“家裡有電視,有電冰箱,他爸開桑塔納,肩章金鬆枝、兩顆星。”

他繼續緩聲問:“哥,你覺得他有可能留下嗎?”

………

不知道是哪裡走漏了風聲。

李躍青向羅文武私底下借的倉庫,改的木工車間被封起來了,機器也沒留下,算是非法財產沒收了。

正當李躍青焦頭爛額的時候,羅文武拉過他,低聲道:“這是上麵行署的指示,我也無能為力了。”

政策不鼓勵私人辦廠。

李躍青這種情況,沒有被抓起來喝茶已經算好了。

走在小道上,李躍青沒忍住踢了擋路的石塊一腳。

卻又見陳吉慶急匆匆地到處找人。

李躍青抓住他,詢問:“怎麼了?”

“我們、我們在找水鵲呢。”陳吉慶滿頭大汗,“今天起早就不見他,中午沒回來吃飯,現在下午了也沒見人影。”

“已經找李隊長問過了,也沒見過人。”陳吉慶見他往家裡衝,趕緊補充道,“現在大家都在找。”

下午的村莊,像是空空的穀籮筐。

呼喚的聲音如同白色的鴨子羽毛,飄飄蕩蕩在村莊上空,最後落進籮筐裡。

撒在瓦片和屋簷上的祥和光線一變,天空灰暗起來,啪嗒啪嗒開始下雨。

水鵲兜著藕荷色雨衣,蹲在遠離村莊的水邊。

雨點子砸得河流叮咚作響。

上遊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貪玩,送了一隻小紙船下來。

雨點擊出的水泡,險些把船打得一個大浪掀翻。

細白手指探出去,接住了那隻小紙船。

水鵲歎了口氣。

【怎麼辦呢?77?】

水鵲本來想,既然後麵的劇情掰扯不回來了,那他自己退場好了,偽裝一個失蹤的表象,然後脫離世界。

大概能補上百分之十的劇情度吧?

他做出這樣的打算,昨晚就做了一個夢。

夢見他這樣離開之後,所有人都很傷心。

水家不敢相信失蹤的消息,多次過來尋人,男主從工廠被查封後一蹶不振,李觀梁當了最後一任守山人……

他會把所有愛他的人都困在這裡。

77號不知道怎麼解決,它隻能提供情緒上的安慰,“宿主做出什麼決定,77都會支持的。”

水鵲捧著小紙船,“嗯……”

“那我能留下嗎?”

至少,再留一段時間。

………

大家是在李家的自留地那邊發現水鵲的。

苞米高大,重重掩映。

底下有個簡陋的棚,是李觀梁料理旱地和水田,太忙的時候中午不回去,就簡單地在這邊休息用的,因而還有一張杉木長板充當床。

雨過天晴的風清清涼涼,像是供銷社玻璃罐裡賣的薄荷糖。

藕荷色的小知青,懷中抱著紙船,縮在角落裡,如同一隻小貓躲在衣服堆裡。

沒有起伏的機械音——

【恭喜職員3042420,順利通過測試。】

水鵲睡沉了,在李觀梁背上,沒有聽見。

………

李躍青呼出一口氣,全在年底的寒天凍地裡,化成了白霧。

他看著縣中學的大鐵門開了,陸陸續續有考生走出來。

街頭的水杉樹葉子全落了,光禿禿的樹乾白了大半,是刷了防凍防蟲害的石灰水。

水鵲考前填誌願,報了海城大學英語專業。

考完彆的科目,報外語專業的考生,還要另外加試英語。

李躍青需要再等一場。

天氣冷得屋簷懸掛了冰柱,水鵲把那個叫做凍凍丁。

李躍青看著街邊屋簷的小冰柱,莫名其妙地高興傻笑出了聲。

鄉裡沒有考點,這幾天高考,李家兄弟陪同水鵲到縣城租了房子住著考試。

李躍青沒有報名高考。

比起念書,他可能還是更喜歡做木工。

上麵政策鬆動了,李躍青不再為可能完不成訂單導致的違約金而焦頭爛額,預計開春就能如約完成任務。

打鐘了。

說說笑笑的人們走出來。

水鵲一下子就在大門的人群裡找到了李躍青。

興衝衝地撞過來,抱住。

在李躍青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考完了!”

小知青喜眉喜眼地笑著,脖子圍著棗紅的圍巾,臉頰像一捧新雪。

李躍青呆呆愣愣。

“考、考完了?”

“噢、噢噢,考完了,考完了……”

他愣頭楞腦地隻會重複這兩句。

水鵲望了望,“觀梁哥呢?”

李躍青晃晃頭,解釋:“他有會要開,先回去了。”

“聽說是有個年年交不起公糧的村子搞了家庭承包,村民一年收入比以前多了有十八倍。”

“估計我們公社也要學習那個成功模式。”

水鵲似有所悟地點點頭。

兩人坐客運車回到穀蓮塘村口。

李躍青一路上沒怎麼說話,有點神思不屬。

下了車,才在黃昏裡問,“能不能、能不能再親一次?”

水鵲蹙起眉,奇怪地瞥他一眼,“不可以。”

李躍青:“……哦。”

他心思都飄了,走著走著,路走偏了,一腳踏進野塘裡,踩了個冰窟窿。

水鵲趕緊把他拉過來,“你怎麼了?”

李躍青頭腦發燙,咽了咽口水,“不親,那我背你行不行?”

水鵲嘀咕:“你路都不會走了,一會兒背著我掉進池塘裡。”

李躍青立刻搖頭,“不會的!背著你我走得很穩當。”

水鵲猶豫了一下,“好吧。”

李躍青背上是冬服厚厚的小知青,他掂了掂重量,大步往前邁著。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意當前,忍不住在大道上跑起來。

枯黃草莖刮過布鞋。

風聲呼呼。

水鵲把冷冰冰的手塞進李躍青脖子後,凍得人連傻笑聲都一頓一頓。

“你是不是發燒了?”水鵲探了探他額頭,“可不要生病,衛生所裡現在隻有陳醫生,他不太靠譜。”

李躍青訥訥道:“沒、沒發燒。”

“彆跑了,你不累嗎?”

水鵲臉靠在他肩頭。

“跑起來風太大了,好冷。”

李躍青收斂起來,“好,那我不跑了。”

他步伐穩健,緩步走。

李躍青想背著水鵲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雪花片子落到他們頭上。

江河在後方,路旁是白色黃色夾雜的稻茬地。

水鵲在李躍青背上,偏過頭。

遠遠地,他看見了前方籬笆院,黃昏裡,李觀梁正在洗米。

水鵲招招手,揚聲呼喚:“觀梁哥!”

傍晚的金光灑在他臉側,照得紅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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