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秦的易感期到了。
水鵲覺得自己要死掉了。
和宋秦抱著他不撒手比起來, 他自己易感期喜歡窩在狹小紙箱裡睡的癖好,實在顯得太正常了。
他現在也不敢問宋秦為什麼要收藏那一遝一遝的照片, 因為對方的狀態明顯差得誇張。
濡濕的襯衫沾著外界寒氣,體溫卻是滾燙的,涼熱兩重天的糾纏都通過相貼的部分身體傳給他了。
水鵲睫毛顫顫,沒經曆過症狀這麼嚴重的易感期,他還擔心地問:“你發燒了嗎?”
宋秦手臂上袖箍都是鬆垮的,鬢邊發絲濕而淩亂,水鵲還沒見過他這副可以算得上不修邊幅的樣子。
一呼一吸都是檀木香, 夾雜著粉塵。
水鵲被嗆到連連咳嗽, 他的皮膚薄,嗆得眼角立即浮現細細一層淺紅。
宋秦意識到場所不太合適,這間可以算作儲物間的密室他已經相當長時間沒有打掃過了, 也從來沒有讓其他人知道過。
他的手臂墊在水鵲屁股底下, 就這麼抱著人往外走。
“彆怕。”他發現懷裡掙紮不能的Alpha大概是出現了驚懼的情緒, 熟稔地拍了拍對方的背哄著安慰,“水鵲……彆怕。”
往日的冷靜理智已經不複存在了,缺氧而一塌糊塗的腦子容不得他思考為什麼水鵲會發現這裡。
他隻是還有一根關注對方的弦繃著,機械地安慰水鵲。
“放、放我下來。”
在書房裡被小孩似的抱著, 他難免感到有些羞恥。
底下坐到冰涼涼的桌麵,從尾椎骨開始寒冷刺激神經, 激起他一個寒戰。
寬肩窄腰的Alpha全然籠住他,野獸尋找食物般在他身上仔細嗅聞著什麼。
細細的一把腰上沒有, 平坦的腹部沒有。
他的鼻梁高挺, 眉骨優越,金絲鏡框端的是不近人情的冰冷禁欲。
密密從下往上刮蹭著,相較於沒有進食而平坦的肚子, 再上一截的地方有著微不足道的小小起伏。
粗重的呼吸打在那裡,圓圓平平的,浮起一點點軟尖。
淺淺的粉色從衣服透出來。
鼻梁骨下意識拱了拱。
這一下喚起水鵲在換衣間裡不太美好的回憶。
他抓住宋秦的頭發,試圖讓他冷靜點,“哥哥!”
頭皮的刺痛讓宋秦渙散的瞳孔放大又縮小,他抬起臉,麵前弱小到無法反抗的Alpha滿目驚惶地看著他。
宋秦讓這樣的眼神刺中了。
他胸膛重重起伏,深呼吸,閉著眼,手探到書桌抽屜,嘩地拉開,摸索到抽屜底的一板藥。
他做不到剝開錫箔紙包裝這種精細的活,隻能遞給水鵲。
手上用力到手背脈絡突起。
“打開。”
水鵲指尖顫抖,剝開錫紙,一顆顆藥片差點抖摟掉下去。
“一次要吃多少顆?”
他手心裡現在足足有六七個。
宋秦沒有回答,他直接就著水鵲的手,滾燙舌苔舔舐,水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卷全吃下去了。
甚至不需要溫水。
他還是抱著水鵲,背部的襯衫濕淋淋的,像從水裡打撈出來。
“學以前我做的那樣。”宋秦的嗓子喑啞,手掌捧住他的臉,“釋放信息素,水鵲,我需要你的信息素。”
一般來說,Omega的信息素確實有安撫Alpha易感期的作用。
可能他這樣的假性Omega信息素也有這種功能吧。
畢竟聞起來沒差。
水鵲是這麼想的。
梔子花味濃厚,不注意聞幾乎聞不到尾調的烏龍香。
貼著他的Alpha安靜下來,隻是呼吸仍然粗重。
*
明明是異父異母的兄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水鵲現在懷疑自己其實和宋秦是對連體嬰。
除了晚上睡覺和遛狗,這人都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視線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他要在過於炙熱的視線裡融化了。
水鵲戰戰兢兢地給宋秦抱了大半天,其實和以前的治療沒有太大區彆,隻是他和宋秦的位置顛倒了。
現在是他在放信息素安撫宋秦的易感期。
他原本不會察覺到異樣的。
隻是像宋秦之前幫他一樣,自己反過來幫宋秦而已,很正常,放在之前水鵲肯定會這麼想。
如果他沒有翻到嚴肅刻板的兄長在儲物室裡偷偷藏了他這麼多照片的話。
宋秦甚至問他晚上要不要他抱著睡。
水鵲從五歲起就自己一個人一間房睡覺,當然是拒絕。
他也知道了為什麼昨天上午宋秦回來時會這麼狼狽。
煤球,是一隻正值黃金年齡的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宋秦拄拐的步速根本追不上它,但凡稍微一撒狗繩,下一秒狗就跑沒影了。
他隻能牽著德牧慢慢走,靠散步想要滿足德牧每天大量的體力消耗需求,隻能憑時間取勝了。
宋秦遛個狗得出去一上午,即使如此,他不僅不讓水鵲出門去遛,也不讓約克自己叼狗繩滿山跑。
“他遛得,我遛不得?”他從來沒聽過宋秦以這樣的語氣說話,拈酸吃醋,夾槍帶棒。
這個他是在指誰?
謝相旬?
水鵲不明白宋秦在執拗什麼,易感期的Alpha完全喪失了原有的冷靜自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鑽牛角尖。
況且煤球不太看得慣宋秦,他隻想讓水鵲牽繩。
昨天宋秦遛它的時候,它儘折騰往犄角旮旯跑,讓宋秦吃了不少苦頭。
一人一狗相看兩厭,情感磨合艱難。
所以今天煤球一到早上就從院子裡自覺地上樓,坐在水鵲房門前的地毯上,眼巴巴地等著 水鵲起床,希望帶它出去。
宋秦剛吃了抑製藥,情緒仍舊不太穩定,他黑著臉過來,“煤球,出去玩。”
約克耳聰目明,它能捕捉許多精確的短語指令,平時隻要水鵲一說“出去玩”,它就明白每天的放風時間到了。
接著就會伏下前身,興奮地搖尾巴,等水鵲將狗繩的一端扣上它的項圈。
它的項圈掛了一塊純銀狗狗名牌,原本的是隻刻著“約克”二字的,謝相旬前段時間給它換過了,現在正麵刻著“煤球”,反麵刻著“約克”,彰顯它是有主人的狗。
“約克,”見它坐在原地沒反應,宋秦換了一個名字叫它,即使他並不想叫這個由謝相旬起的洋名,他固執地重複,怕德牧聽不清還特意放緩語速,“出去玩。”
德牧輕飄飄地橫了他一眼,在原地伸展軀體,流線型的肌肉在金色光線下,繃緊拉伸又放鬆,順滑的皮毛浮光粼粼,它看起來具有狗界當中公認的健美體魄,這得益於謝相旬每天不落的遛狗和約克本身對運動的熱愛。
但這次它對“出去玩”展示出十足的無趣。
伸完懶腰後,改坐為趴,好端端地趴在門邊,立耳都耷拉下來,對宋秦的指令充耳不聞。
傲氣得和它之前的主人一樣令人討厭。
宋秦麵無表情地想。
抑製藥分明快要到時間起效了,但這次的易感期或許是因為上一次沒有按照規律到來,這次擠在一起,加上他已經整整一個晚上沒有見到水鵲了,百爪撓心,連這短短的起效時間都相當難挨。
自從昨天水鵲發現那些照片後,就懷疑他是那種每天晚上都進弟弟房間裡偷拍他睡覺的變態,申五令不準他再進門,甚至還用椅子堵住了房門。
其實水鵲冤枉宋秦了。
他一般都是隔天才會悄悄在半夜看他有沒有睡好、有沒有踹被子。
耽擱的原因有很多,工作通常占據最大的一部分,他需要處理堆積成山的文件,還要進行各種洽談合作。
或許是昨天受到了驚嚇,睡得很晚,水鵲到了往日起床的時間點還沒有起來。
宋秦神經質地不斷抬手察看腕間的鐘表。
德牧在地上趴著,高大的Alpha也板直地站在門口,一人一狗守著,巍然不動。
良久,興許是憑借敏銳的聽力察覺到了房間內的響動,約克一下支起身來,下垂的尾巴終於開始搖晃,並且焦急地用爪子撓著房門底下的縫隙。
夾著嗓子嗚嗚地叫。
其實屋內的暖氣沒有開得太大,但隻是這一會兒時間,宋秦的後背隱隱有汗浹濕了襯衫。
昨晚紮過抑製針劑,但是並不見好。
連他一直以來內服的抑製藥都不太管用,即使他今天早上已經加大劑量了。
必須要聯係衛擎晚上來換藥了。
房門哢嚓一聲從門後擰開了。
水鵲頂著呆毛亂翹的腦袋走出來,他以為隻有約克在門口撓門而已,正要彎下腰去摸約克的腦袋。
睡眼惺忪的,視野裡的德牧反而變遠了。
熟悉的感覺。
雙腳忽地踩不著地麵,水鵲頗有些無奈地和抱起他的Alpha麵對麵,“早上好……哥哥。”
雖然不得不承認昨天發現的照片使他嚇了一大跳,可能是宋秦沒有兄弟姐妹的緣故,對來之不易的弟弟愛得有點超過正常兄弟之間的界限了。
但是水鵲可以相信,宋秦不會傷害他。
不過按昨天那張謝幕照片來看,宋秦不一定不會因為他而傷害彆人。